忽有神兵突起,杀伐果决,无人撄其锋芒。一呼百应,反抗的蛮力汇溪成海,直捣皇都。风云豪情,莫如“大鹏一日同风起”所叙。众生沸腾,庆幸自己抓住了最后一浮木,却未省得福祸相依,大地的气数盈虚消长。
青年把名册翻到最后一页,凝视上面唯一一个没有被朱砂覆盖的姓名。他自嘲地勾勾嘴角,提起朱砂笔将它划去,留下长长的一条血痕。朱砂调得很,狼毫笔饱饱地蘸了,笔端提离纸面之时,一滴朱砂自笔尖
落,浮在
制的御用笺纸上并不
开。天寒地冻,朱砂墨迹
得极慢。墨迹边缘渐渐累积了一圈褐
,像一滴
涸的血。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
他低下凝视着书案上一本薄薄的小册
,用两
纤长而苍白的手指翻动着纸页。那是一本族谱,一个个端谨的正楷书写的名字上,赫然又划上了长长短短朱砂
儿。朱砂调和了簇新的墨迹,不再鲜亮,与陈年淤积的血
无二,仿佛无声地控诉,被冠以这些姓名的生
,被迫猝然地支离在了缄默的大地上。
贤德太后垂帘力持朝政,改国号天祈,终难力挽狂澜。天祈四年,太后薨,幼主稚龄失怙,时有外戚祸国,弑君篡位,祸起萧墙。西北玁狁之族乘隙南下,犯中原,三日一城势不可当;西南蛮夷
落频犯国境,滋扰边城
民,末代王朝风雨飘摇。
新主用兵如神,然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新朝宗庙基未定之时,不允百姓休养生息,执意北上亲征,扬言收复燕云,
野心令贤者心寒,纷纷退居蒿莱。征兵敕令接踵而至,家中父老应征而去,待字长女不及归嫁淹留闺中,新妇羞颜未开,暮婚晨别。王事靡盬,一月三捷,却不闻九州大地怨声再起,哀鸿遍野。
一滴着未解之仇的咒怨的血。
有什么人曾以苍生为名,杀人灭族。
罔顾人世冷的淡漠疏离。
雪落了整整一夜,整座小院银装素裹。大雪掩蔽了泥泞,也试图去掩蔽一些罪恶。
天灾人祸,怨声载。州官县吏麻木不仁,碌碌众生活如蝼蚁。黄发垂髫妇孺残疾只知一味哀哭,儒生举
袖手而立,空怀意气满膺,长嗟“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农民荒废农田,聚百八十众,拥一二
目便揭竿而起,小
起义军孤立无援,或遭州府镇压锒铛
狱,或占山为王沦为贼寇。各州各府十室九空,白骨横陈,九州四海犹如蚀成了空架
的蚁
。
院中的雪越积越厚,着单衣的青年打了几个哆嗦,面颊爬上几丝寒躁之症的
红。他拂去发上的雪粒
门去了。
青年将名册合起收怀中,起
屋,缓步到院中唯一一棵老树下。树冠
密厚厚地积了一层白雪,压枝
低,而那老树似有千钧扛鼎之力,岿然伫立。青年静静地看雪,
皱的眉
终于舒展,他孩
气地离开树荫立在院中央,伸
手接住一片飞絮,释然微笑。
天祐三年,天降炎火,妖星侵紫微,帝星黯。
新主死于刀兵,后世五十余年间,江山三度易主,以田姓政权当政作结。闭的山村自生自灭,老者来不及教会孩童改用新的国号年号,便又是一
改朝换代。家书仿若断线之筝,寄
只为一抹微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