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时候，他会有错觉，觉得自己一直都待在陵州成国公府中，从小就与李沅相识。可他也时刻提醒着自己记着份，不能因此失了分寸。“五羖大夫”那样的故事，毕竟是故事，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自己上的。

算不上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毕竟他是曾签过卖契的。

那时军中府中谁敢不敬林参军？就连九郎那样的份，也得敬称一声“先生”。他甚至会在征时，留下林清主持调度。

李沅见他许久不肯答话，手指轻扣前的桌案，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林澄之，你那玲珑心思，怎么不用一分在自己上呢！”林清的表字“澄之”，还是他昔年所取，与自己弟弟的表字“慕之”相似至此，他林清竟然也没反应过来。

林清虽没有亲实践过，可耳濡目染多年，

像是常常惹怒兄长的李濂，便摸索了一应对的办法。首先要认错请罚，且不论心里是作何想法，面上的态度一定要好。待李沅的怒气消下来一些之后，再说些话，求个饶，并保证下次绝不再犯，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李沅也确实是生气了。

他自认为对于林清的事情上，可以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自林清十三四岁的年纪了陵州成国公府起，他便派人教授林清六艺百家，礼乐御书数、儒墨法兵纵横农，哪个没让他学过？他甚至还开了家里的藏书阁让林清随意。

过了不到四年，他便让林清与他一军营，大小战役均把林清带在边，这样手把手地教导。真算起来，他教导林清的时间，比教导李濂的时间还要长上许多。

面对怒火正盛的李沅，该怎么办？

“家？倒是有趣了。当朝重臣，太三师，竟说自己是我家的家？”李沅忽然放声笑了来，半晌之后，他才停下凝视着林清，神得看不见底，里面夹杂着一说不清的意味，“林澄之啊林澄之，你还真敢说。”

林清一直都认为，当年自己被买了成国公府，那就理所当然得只能是下人。李沅教导他，是因为他要将所学所见都为李沅所用。纵使后来李沅将卖契还给他，那也是恩情。

他与林清二人原本就是上下从属关系，刚见面时一时间也没觉得林清的行为有何不妥。从安平侯府来之后，他才察觉一些怪异之，总觉得林清得似乎有儿过了。他视林清为心腹袍泽，以为他二人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这才想到要问清楚此事。

第15章第15章

婢同货，他若是将林清视作家，又何必费心地教一件货？又有何必要给他份地位？又怎么会那样倚重林清？更罔论，到如今还邀他永昌坊的祖宅同住！

又过了几年，林清偶然提起，他才想起来还有卖契这码事，当天就到刺史府，消了存档，给了林清新的份，还将他征辟为陵州的录事参军，正六品下，已经是他能自行给的最官阶了。

可反过，林清毫不犹豫地张便说，一直自视为家，李沅又怎么能不生气。

林清知李沅生气了，垂首静默不敢言语。

李沅这一连几个问题，将林清问得哑无言。或者说，他本就没往那些方面去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