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有人横一杠，直斥的还是叔父之说。裴褚顿时也来了神：“夫造者，有耶无耶？无也？则胡能造哉？有也？则不足以众形！万本乃自生，方有‘自然’之形。”

随着他的掌声，侍女衣袂翩翩，玉盘珍馐摆上了席案。既然是亲友之宴，自然没有太多讲究，几人纷纷动箸，品尝佳肴。王府的饭菜虽比不上石崇府上的豪奢，却也巧可，若是贫寒，定要把都吞了下来。

裴褚冷旁观今日主宾，只见那梁熙举止文雅，面无异。梁府能吃到这样的佳肴吗？恐怕未必。只看那人衣衫冠，就知他家中绝无奢靡之风。然而如此容貌之人，能耐得住世界繁华，声味？恐怕连同那个梦之说，也只是惺惺作态罢了。

“仲埔……”

名教于自然，还是于自然，是魏晋名士最常争论的话题，也是儒和之间的下之争。不论是何王还是竹林七贤，都更偏重自然，崇无见真。而已裴頠、郭象为首的崇有派，则更看重名教，认为这些放诞之徒摧垮了社会基，若是没了理教约束，自然也就没有社会本。

梁峰一一见过前来赴宴的宾客。虽然无官衔，但是他还有个亭侯名，在这些人里也是标准的士族弟。几人叙礼一番，才各自落座。

王汶轻轻抚掌：“此次宴席名为贺熙远而来，实为庆晋避疫之喜，名实同归，可堪一醉。”

因此在看到这著作之后，两派自然也会生截然不同的反应。可惜孙泰清谈功力明显逊于裴褚，只是几句，就被抓住了要害。“可，非常；名可名，非常名。”是第一章所书，若是以“假名之曰”来解

这话一，孙泰不由一愣，这跟“崇有论”的本意似有抵，却又一脉相承，并不好辨。想了想，他才：“在地之谓川，蒸之谓雨，凝之谓冰。同一，却生变化无常。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之母。万始于微而后成，始于无而后生，此乃也。”

“无也，岂能生神哉？故不能使有，而有者常自然也。所由而行，故假名之曰。”裴褚一挥羽扇，冷冷笑。

知裴褚开始找茬了，王汶不由大痛，开想劝。谁料一旁坐着的孙泰却开：“天生万生于有，有生于无。若无无，何来有？名教于自然，发于本心，自当归无。”

既然旁人发问，梁熙正好也不用吃那些缺油少盐又没啥调料的山珍海味，放下筷答：“裴中散所言甚是。”

轻轻放下手中象牙箸，裴褚笑：“早就听闻熙大名，晋疫病，幸亏有医寮才能避开祸事。此一法若能传遍天下，实乃万民之幸。”

裴褚不由一噎，没想到这人竟然完全不恼他略过佛祖梦之事，不过他的话锋并未停顿，而是：“只是这良法，与熙所书的大有不同。我看经上所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亦如电’，若如经上所言，岂不万法皆无？若是如此，名教何存？礼法何续？又何必施恩与人？”

这下王汶也不好开了。孙泰极崇何王之说，向来看不惯裴頠的“崇有论”，对上动辄名教礼法的裴褚，自然要搏上一博。这是玄谈，不容旁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