芄兰觉得自己差不多能猜柏舟是在什么了：走亲访友，路经虞城。乔装改扮，救魁于火；单刀匹，送佳人至京城——这样一来，几乎是所有的行为都能对上理由了：不举什么的实属无稽之谈，柏舟只不过在尽力扮好少年英杰的角而已。你见过那个英杰救了人转就趁人之危的？一定得要佳人倾心，主动投怀送抱，再半推半就着受了，之后不必细表。

就如同那个赶考去了的裴家长公，整日里喜玩些山，伯牙与期的戏码，恨不得捧了本来叫芄兰陪着自己念，可到了床上呢，还不是能把人给折腾死。

他也是碧芜苑的老人了，平日常瞧见妈妈戳着一些新人的脑门骂：“你们倒是以为，光长了张漂亮脸就能牌了？梦还差不多！”

夜总是能抚平许多伤痛。即便是在这样一个荒凉破旧的环境下，夜也是轻柔而安详的，不曾因为后院墙下野猫发情的叫声而了半分阵脚。

他芄兰是谁？十多岁起便开门接客，见过的客人早就数不清了，其中什么样的没有。先前觉得柏舟透着奇怪，无非想着四十多岁的人了哪来的那么多幺蛾，如今去了易容，原来只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那就怎么都能解释通了。

“明日还要赶路，休息吧。”

舟这张新面孔的肤比之之前的黝黑了些，不过再没有那病痨的蜡黄。稀疏的眉扫掉了粉，逐渐显了凌厉的眉峰来。额上的皱纹不见了，上的两撇胡也是假的……不过最玄妙的当属鼻，芄兰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柏舟是怎样才能把原本的鼻梁易容成矮塌的模样的。

少爷们嘛，总是喜玩些新鲜样的。

芄兰略略懊恼了起来，自觉真是丢尽了碧芜苑的脸面。什么牌，什么知变通，自己这些天都什么去了？被忽略了就使小，或者到即止的挑逗下——客人扮的是柳下惠，总不能你气就把你抱到床上去。被赎个就得意忘形成这样，以后的日长着呢，就算不被送人，把你晾去别院里茶淡饭供着，也够得受了。

芄兰就躺在这样的夜里，觉到夜一一拂去了自己的疑惑，疲乏与惊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宛城，就算这一带再不太平，跟着柏舟应该也不会什么岔。再者，既然柏舟也说了无意将自己转予他人，那也不用再一惊一乍，只当他是个另类些的客人就是了。

想到这里，芄兰突然就冒了一冷汗。

卸去了易容，柏舟又恢复了镇静的神，严肃正经得仿佛自己就是带着这张脸同芄兰来了驿站借宿，又一宿无事地到了现在似的。见状，芄兰也不好再胡闹下去，只是问：“你不休息么？”

“这一带于界尧城同宛城的界，土地贫瘠，两边都不愿费力治理，才落得这般模样。我本以为驿站会平安一些，没想到还是大意了，下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同伙，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柏舟一回耐心地说了这许多话，末了对他，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我就在这里小寐，如果听见什么响动，喊我便是。”

——你看，客人就在床边上守着呢，呼声在夜里

他熄了烛火。

“要会变通！都给我跟芄兰学着儿！”

没错，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