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沈寄傲用完晚饭，回房间休息，顾跟在他后，了屋。他回关门，沈寄傲在他后：“去。”顾置若罔闻。

“公。”顾关好门，转过，跪下了。

“我从未拦着你去死。”

“我在多恨山时，兄长几乎每月都与我有书信来往。关于您的话，好的坏的他全说过，所以我自认是了解您的。我仰慕您。我慕你。天反噬无药可医，仙云堕能令我清醒一时，但不能清醒一世。这些日数次服药，证明药效会愈来愈短，我终会疯癫，与死无异。我能清明的日历历可数，我无法像以前一样无动于衷地守在你边。我知我的一切妄想于您而言都是亵渎，那么，求您赐我一死。”

“过来。”

于是沈寄傲成了今天的沈寄傲。

沈寄傲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在他对沈霂野有限的记忆里，从不觉得他多痴情。沈霂野大多数时候都潇洒得好像没有那个人存在，在沈寄傲面前提到的次数也极少，仆从说他们相拥崖，他原先是不肯信的。怎么可能信？可是等他继承了沈府的一切，却骤然发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沈霂野藏了太多关于那个人的痕迹。他一步步崩溃地证实一切都是真的，他素未谋面却在沈霂野心中至关重要的人真的存在，他认来的、觉得全天下最好的爹爹也的确抛下了他，与那个人殉了情。一个男人。

他自幼病弱，数位医师曾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可他活到如今，已快要过第二个十五岁。即使是沈霂野死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死。司空骞在他面前说不想活时，他本不当真，他有那么多东西放不下，怎么可能舍得死？只有两个人在他面前说愿意死是真心实意的，一个是顾游，一个是下的顾。可顾游临死前也还是挣扎的。

顾犹豫了会儿，依言上前。他仍然跪着。

沈寄傲从枕下摸一把短剑，挑起顾的下。剑尖顺着下颌线往下，抵在他间，只要用力，顷刻间便能毙命。顾看着沈寄傲，一直看着。他没有闪躲，没有颤抖。异常平静。眉间甚至隐约有几分笑意。

顾愣了一下，旋即一弯，回答：“得偿所

一行人在这间宅住了下来。沈占、顾、青莎、王乔、赤松和一直守在惊鸿城的陈竽。房间一时有些不够住，几人商议了一下，沈占与青莎两个女住一间，公单独住一间，顾为公守门，其余几人挤在一间。倒不是大家欺负顾，陈竽提他们与他值，他不肯罢了。再一次从疯中清醒过来，顾便时刻贴着沈寄傲，半步不离。他愈发大胆、僭越。在青莎他们看来，他这样的举止才像是疯了。

顾垂愈发低，声音带着祈求，“我想求您亲手杀了我。”

沈寄傲看着他，一字一句问：“笑什么？”

孩童，蜷在沈霂野怀里，撒着喊爹爹。生父母抛弃了他，因为他先天有疾，活不长久，沈霂野捡了他，对他好，他便当沈霂野是亲爹。他还向往着那从未见过面的“沈霂野的人”，下定决心见到了一定要厚着脸喊一声娘。可一直到他们坠下云霭崖，他都只是从仆从那里听到了几句轻飘飘不似真实的话，说沈霂野与他人携手赴死，但留下字据，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沈寄傲。

沈寄傲神莫辨，“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