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破船尚有三斤钉。他家虽然穷了，但老一辈的学问力都没断了传承。雁游先祖嗜古玩成痴，曾是有名的收藏家，一辈不知见识过多少珍宝，著下图文并茂的一书传予孙。雁游从小这本书，不但对古玩鉴定有独到见解，还把先祖藏书里那些晦涩之极的修复书籍也琢磨透了。

藏的珍宝落到民间。

雁游是个没落官宦家族的弟，往前数上几十年，他家也曾阔过。但打从曾祖开始，便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他生时，又正逢世，已是家无隔夜之炊，日过得十分窘迫。

他十八岁那年，正赶上皇室王族收藏的古玩大量落民间，形成一收藏。他便靠替人掌、修复古玩来挣些衣。十年下来，在四九城已是小有名气。

想起在报社当记者的某位好友，雁游匆匆换了见客的长衫，准备将朋友叫来拍照，曝光这件盗窃罪行。他小半辈与古玩为伍，不名利，唯

但凡是对这行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雁爷光毒，手艺好，人厚。也知他只为国内买家事，绝不给外国人、以及为洋商跑的古玩商办事。

他说，一己之力太过渺小，又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能的不过是尽到绵薄之力，至少不让半件珍宝从自己手上落到国外。

所谓献寿，自然是寿桃。看着桌上被拼起的几块残片上、那栩栩如生的桃梗桃叶图案，雁游怒火中烧：必然是有洋人买通了当地人，凿碎画偷偷运，却又无法修复完整。冲着自己的名声，雇了城里的古玩商钟麻，谎称这是某位遗老在躲避战火时打碎的家传玉雕，来请自己修复。

价飞涨，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更买不起古玩，新得势的权贵们也买不尽这许多奇珍。

四九城乃是数朝京都，昔年天下奇珍汇萃之，这些商人绝大分都汇集到了这里。他们先四收购落到民间的古董，过了一两年，觉得世面上再难收到奇珍，不满足于那些“平庸件”，便将主意又打到了其他地方。贿赂军阀开皇陵倒斗、买通贪财之人在名胜之地偷宝……盗行径，数不胜数。

以为这样就能瞒过自己么？他们未免太低估了自己的力！

大伙儿敬重他这句话，十年以来，还没谁来诳过他。

国内，有的古玩商人将良心一昧，靠为这些人跑办事发了大财；也有的商人看在里痛在心中，却因没有能力阻止，只能到不与之同合污。

但外国商人不同。之前八国联军火烧抢掠圆宁园，不计其数的华夏古董落海外。有绝的玉瓷，巧夺天工的宝簪珠饰，传承千年的书画墨宝……这些珍宝在各国引起大轰动，让外国人见识到了这个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家的千年髓，更引得许多外国商人如逐臭之蝇一般，飞扑到正遭受战的华夏，企图在这世中大发横财。

但今天，似乎是碰上例外了。察觉这块玉雕画面积不小的同时，他也记起了最近从报纸上看来的新闻：前朝西太后在河的避暑行被盗，原本安设于寢、足足有四丈见方的一幅麻姑献寿玉雕图下落不明。事发前几日，有几个洋人曾借游玩，到那里拍过照。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谁不敬重有真才实学的人。不走到哪儿，他都被人敬一声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