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转见到老母变鸭，神气煞是好看。只是小孩脾气倔，虽然受挫，也并不离去，只：“这鱼儿原来珍贵，二位不肯相让也不稀奇。这样罢，我以十倍价钱跟你们买了。”说着，便翻一锭细丝大银来，足足有七八两光景，买这条鱼儿，漫说十倍，就连二十倍也有多。

唉，那怎么是？小孩儿连形也没长成。他夺鱼不成，跺足去了。我们一人挑了一筷鱼珠，大笑吃下，颇为畅快。就在这时，楼梯中走上一个人来。

过了十年。

那是个穿白衣的男人，二十七八岁光景，眉目生得甚是合式。那少年一见他，立刻靠了上去，扁着嘴叫：“爹！”

我二人都无娶妻之念，虽常年浪迹江湖，难免同女人有些纠葛，但从来一沾即走，并无铭心刻骨之。两个人无牵无挂，日夜与山川河、名酒为伍，日过得好不快活。我原以为这一世便可如此，谁知就在第十个年上，他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冤孽。从此我跟他的命运，就完全变了模样。

只是银虽，在我这位自小金掷鱼、明珠的朋友中全同泥尘无异。当下他便向我笑：“小蛇儿，这楼里闷得很。我一百两，叫楼下那乞儿唱个曲，行不行？”我故作沉，：“好是好，不过那哑乞儿从不开，不知他肯不肯。”我朋友笑：“哑怎么的？有银，怕他不开麽？”两人一唱一和，把那少年凉凉讥笑一通。小孩儿的脸，已经非常好看……

我们一见之下，暗暗皱眉。若他再晚一步发话，这一条鱼送给他倒也无妨。但他行索要，目中无人，这就叫人不痛快了。当下我与我朋友换了一下，中：“区区一条鱼儿，甚么稀罕东西了？小相公拿去不妨。”暗地里却动起了手脚，把他兴冲冲端走的碟换回了自己桌上。

那是大中……多少年来着？我也记不清了。那一年我三十三，他小我一岁，三十二。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听说绥江下游江陵镇上打翻了一船贡酒，居然童心大发，想去尝尝那喝了贡酒的白背鱼儿。唉！怪不得人人都说祸从。要是一早告诉我后来的事情，我宁可剁掉，也不去贪这么一嘴。

片刻，我们的鱼上来了。那少年见了，一双骨碌碌地打了个转，忽然：“这条鱼让给我罢。”他虽然说了个让字，气却甚是颐指气使。一语未毕，就动手去拿盛鱼的碟。

这一声喊来，倒在我们意料之外。倒不是因为那男人年纪太轻，只是观他神情气质，并不似个父亲的人。那少年握着他衣袖，向我们这方指了一指，似在告状。那男人看了我们一，问了儿几句，轻轻一笑，拍了拍那少年背上布，：“柳儿，你躁躁的，必是忘了这

（丁贫笑：“你们两个大人，却同小孩较劲。难这少年，就是那冤孽不成？”）

那一天秋光甚好，我们了一家临江的酒楼，便招呼老板将白背来，可巧后面一位客人也要了白背。只是无巧不巧，这楼里只剩一条了。那客人是个少年，只十一二岁年纪，见被我们抢先，极不乐意，一叠声只是要白背。店老板作揖打恭，说尽好话，他就是不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