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想过要让雁南赔他一只手，更没有想过要让他师父些什么。午夜梦回时，他能怪到他师父上的唯一一件事，是自己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没能给他送终。

雁南看着新刻上的剑痕，问：“此刃为谁而开？”

他拿不起剑。

冯宽抬着剑，剑尖上挂着的是天远令。

雁南看着这人一脸欠揍的样，忍不住扬起了刀：“想废我？”

雁南轻笑了一声：“有本事就来拿吧。”

沧澜剑划过雁北刀，地印下一剑痕，顿时火四溢，刀声铮鸣。雁南回刀后撤，静静地看着新刻上的剑痕。

冯宽手握沧澜剑，歪了歪：“劳北刀替我徒保天远令多年。”

冯宽：“南剑。”

但也仅仅是恨一瞬。

刚开始那两年，方逑恨过。

可一个人，从生下来的十六年里都是右撇，突然要从来过，谈何容易？

方逑红着：“师父……”

冯宽放下手，轻飘飘地往后退了一步，笑而不语。

方逑睁大了睛，连带爬地过去：“师父！”

冯宽却朝他走近了去，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还有一件事。”

冯宽嘴角噙着笑，即使使“开刃”一剑，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咄咄人。温剑自如是。

现在他师父回来了，那最后一恨意也散了。

雁南了：“你们走吧。”

他在岐老山上当了大半年的药罐，天行君陶孟亲自给他诊经续脉，最后也没能让他的右手恢复如初。

冯宽住了他的手，再苍白的脸也挡不住他彻底放松的笑：“小球儿，江湖中人，最忌恩怨不清。

然而石沉大海，无波无澜。

剑非一剑，而剑又是一剑。

他开始练左手剑。

冯宽了血，有狼狈。他摸了摸方逑的，笑着说：“他欠你的，我帮他还了。”

长明灯烧的是九君的心血，人死则灯灭。

他将剑往上一挑，天远令回到他的手中。他笑了笑，沧澜剑被他甩回鞘中：“天远派第十二代弟，冯松扬。承雁北刀相让。”

也报不了仇。

是剑痕。

纵使十二年未见也仿佛还在昨日。那天他换了一布衫，留下天远令和掌门印，一去不回。

他拉起雁南握刀的手，旁若无人地说：“我看看是哪只手伤了我的小球儿，这只了？”

然后就听电光石火间，一闷雷响起，冯宽忽然半跪了下去，鲜血从嘴角了来，滴在青石板上。

冯宽散了修为，青丝逐渐退了颜，方逑抱着他，掌心亮起了温和的光，一脑地冯宽的内。

十二剑痕代表十二代南剑，每一代南剑开刃，必以雁北刀为着，意为封刀。

雁北刀上有十二伤痕。

可天上晴空万里，哪里有惊雷？

方逑每每回想起那段日，都恨。

不过是某人自崩丹田时产生的震响，由内而外，惊醒了所有人。

恨他师父从此不回，恨北刀来势汹汹，最恨的还是他自己无能为力。

断了四十一代的打铁剑，剑痕依旧明澈。

再然后，就灭了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