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团圆夜。京城平时最闹商业区今晚格外的冷清，往日里车龙、人声鼎沸的商场全都关着门，透过得蹭亮的大片落地玻璃窗，商场里辉煌的灯光映照下，那些缤纷的装饰贴纸，非但不显喜庆，反而显几分曲终人散的落寞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陈非跟家里闹到这么僵的时候，只有陈还能毫无芥地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陈非有时候很羡慕大的个，简简单单、不考虑太多、什么样的日都能没心没肺地过。

翻涌上来的那熟悉的压抑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陈非尽力压下情绪，握着话筒的手却无法控制地颤抖。

简短问候了父亲的起居健康，给他拜了年，竟再无话可说。父亲那边也是沉默，过了很久，说了一句：“你自己捡的路，自己好好行，唔再讲我绑着你。”那气，好像陈非抛弃了危难之中的家业，自己去京城另辟天地似的。

完全与世隔绝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是社圈大小的差别而已。威扬的同事发了拜年短信过来，因为数量少，陈非逐条认真看了，许是心情转变的缘故，现在看起来，有几条还真的有创意的。他乐呵呵地一一简单回复：节快乐！想了想，给赵紫灵也发了一条。

陈非把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不愉快的往事如涌来。他挫败地闭上了睛——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EQ不够，既无法左右逢源，又不敢当断则断，拖到最后，还是把事情成了最糟糕的局面。

苏东坡曾云：“人生识字忧患始。”陈非以前不懂，这几年跟父亲因为公事私事不断，自己既要考虑大局又要顾虑父亲的心情，在理智和情之间左右为难，心力瘁，他既没有办法像父亲那样，老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理直气壮、咄咄人；他也没办法像陈那样，随便你怎么样，只要不危害到我的利益我就无所谓。

当然，例外总是有的，比如像陈非这样无家可归的人。换了新的号码，手机不会像往年那样，一到逢年过节就叮叮叮响个不停，这让他觉得清静。他始终觉得贺年短信是一资源浪费，毫无诚意，徒增喧嚣，以往他际多不能免俗，如今终于清净一了。

晚饭过后，他给梓君和其他几个要好的朋友打了电话问候，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拨通父亲的电话，两父为公司的事吵了这么多年，隔阂早已如海沟，虽然陈非现在离开了，跟父亲之间，毕竟再也回不到多年以前单纯的父关系。

父亲从来没有理解过他。当年父亲外遇的事情曝

近了。

这个夜晚，真正的闹都是关着门行的。晚饭过后，小区里许多人家里都传相同的电视声音——节联晚会是许多中国人节夜晚的一个重要分，连同那“团聚”的觉，成为所有人的过年记忆里不可缺少的一个分，再无趣再官方，大多数人也都是愿意应景看一看的。

是他太贪心吗？既想要皆大喜，又想要无愧于心，结果却是把自己得疲惫而狼狈。还是人和人之间的互相理解真的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