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明抬看了何毕，没说什么。

我无话可说，欣于他的振作，又揪心于他的未来。

我听闻他过了严苛的飞行员标准，寄来的信中写到——“我们的、飞机与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新年第一天，何毕就走了，带了他所有的行李，我和林熙明受他之托帮忙清扫他的床铺，半个时辰不到的收拾之后，才惊讶的发现，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原来只有这么一，四十八分之一的一天就能完全地消除。

我来不及阻止，与林熙明一同伸手扶却无法拉起长跪之人。他稽首，额碰在带着泥屑的地上，半晌起，黑的眸在昏暗的烛光之中看的不大真切，那黑的却是令人悲伤也温的希望。

随着生活的继续，我们必将走上陌生的路，认识新的朋友，而在这一路之上，里程碑终究会渐渐演化成墓碑，每块下面，都躺着一位朋友。

“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要什么”，他靠着椅背，低着看着手中的茶杯，袅袅而起的汽氤氲成难以捉摸的模样，“这两个多月来我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我知自己太过颓废，可我确实是不知该去往何方。直到那一日我看见同班的一位女同学在路上与自己的幼弟相遇，抱着笑着哭着，她的弟弟浑是掉的泥土和污垢，发蓬得看不清脸，而她穿着蓝长裙衣冠整洁。”

“我当时就想着，我已经失去了我的挚”，他叹了气，呵一片白雾，“也失去了挚我的人。”

昆明几乎没有防空力量，日军飞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甚至有时会提前一天预报说是有多少多少架飞机明日会来轰炸，结果还

“可他们就是在人来人往的路中央，哭得不甚大声，却笑得四只酒窝都盛满了泪。”

“所以先生”，他站起，面对着我低着，蓦地跪下，“考妣在世之时告学生‘三毋’，之首便是‘毋言大而为小’，三思斟酌，遂去意已决。今学生将吴钩，投笔从戎意报国，学生已无家严家慈，而古有言，‘一日为师终为父’者也，遂叩拜以告学生不肖，如若血洒祖国河山，不悔也。”

于我们，上课和跑警报的日仍旧行着。它们太过频繁，我们甚至开始不慌不忙起来，本是五山上的灯笼一换红，大家便开始往着山里四散奔逃，到了现在，空袭正式警报的两个红灯笼都挂上了，教授才探个脑袋看看，对学生们说声下课。

我坐直了，那个在蜡烛闪烁灭的火光里的少年人孤单地看着手中的茶，他不大，烛光却在墙上拉狭长的影，他缓缓的声音平静而又带着命中注定的淡然。

我敛眉叹了气，林熙明握住我的手对着我摇了摇。我明白人各有命，我更明白当一个人从内心决定了自己要什么的时候，是刀山火海、山崩地裂都无法阻挡的。

我不愿去想象他的未来，在这思绪七八糟飞散的时间里又有多少谁家的儿死在他乡的泥土上，我宁愿那里是光明媚的故里，一军装的不再年轻的年轻人逆光而行，带着亡故的未婚妻、还有他的家人们。

“只愿学生回到故乡的那天，新雨初霁，日云开。”

“不能让再多的‘我’经受这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