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犹片刻，却终是笑了笑，缓缓说：“先前那嵇康小儿，是在面前告的御状。你也知晓的，她是听不得这事的。依朕看，便不要再刺激她了。”

若是换阮二、盼儿，或许还会误以为这位手掌生杀大权的好妹夫，是真心为了他们而打算。可是阮大郎却明白得很——

总归有些事儿，合该灰飞烟灭的。

阮家大郎原本在信中说了，如若珠念在他将死的份儿上，肯再见他一面，便来一棋社相会

人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等到四月初，阮恭臣将要奔赴前线之时，这男人对阮二接连待叮嘱，阮二自打家里了事，虽颓废了一段时日，但近来也有洗心革面之意，见兄长又要离去，也是忍不住，拉着哥哥在萧条后院里，借着酒意，于大醉中好生哭了一回。

们，到底是亲戚，又不是甚怀着血海仇的冤家不是？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你们过苦日。朕为你，谋算好了。你素来在兵事，却没有军功在，如何服得了众？北面战场上自从用了洋人的火之后，赢多输少，折损不多，你不若跟过去，赚些军功罢。北边儿的军队里，有不少人，和勋国公情颇，对你阮家人，向来服气。你此番前往，正好借这个契机，和他们也多多来往罢。”

阮恭臣磕了个，随即又低声：“念起上次与皇后相见，还是一年以前。臣此番离去，只想再见上皇……小妹一面。刀剑无，沙场并非笑谈之所，臣能否活着回来尚且难以说定，不旋踵间或许即是明月松岗，天人永隔。还请官家恩准。”

隔了一日，便是他发的前一天，阮恭臣到底还是有桩事儿放不下，便到阮珠的后首仪门，几度逡巡。待黄昏时分，香自那后门路过，正撞见一袭白衣的阮家大郎。阮恭臣知她是二娘的贴婢，便将信递了过去，叮嘱她非得亲手至阮二娘手中不可。香中说着照办，可这信，到底是未曾递到珠那里。

但是他没有退路。他必须去。

这话说得实在是重，阮大郎连忙推却。然他这心，却是愈来愈沉。

这小娘持了信，晚膳过后偷摸回了屋里，上烛火，借着光匆匆阅罢。她张着珠儿，转了一转，一言不发，但将信着了火，踩在绣鞋儿底下，碾了几碾，教它灰飞烟灭去了。

人人心里，都有副算盘。便是往日有些情，阮镰一去，这情便也比草纸还薄了。再说他若果真离了汴京，府中只剩下那不争气的阮二夫妇，这教他如何放得下心？

阮大郎瞧着他那副样，心中惴惴，却也不知自己苦笑付的话，他听去了没，只得唤来尚算清醒的盼儿，将写与阮宜的信递到了她手中，叮嘱她若是有朝一日得悉自己战死沙场，便是拼了命，也要将这信递到阮宜的手里。

此一去，凶多吉少矣！

顿了一顿，这位九五之尊噙着笑意，仿佛饱期许一般，温声说：“朕的军队里，不能没有阮家人。大宋的江山，就是阮家人打下的。”

阮恭臣心中郁结，愈为愤恨，可却无可奈何，只在关小郎的引领下起离去。待了理政殿，这向来冷心冷肺的男人思及目下诸般惨状，竟在上后忍不住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