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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公睡去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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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公睡去了



人刚死没凉透,身子还是软的。

枯枝一样的手皮包着骨头,耷拉在床边一动不动。

林安山捧起阿公的手,摊开了他的掌心,用浸湿的毛巾细细擦过。

一道道掌纹里填满了污垢,是菜根里的泥土与附着在锅底的炭灰,让本就深陷的褶皱更加清晰可见。不管安山如何搓擦都无济于事。

人死了该是不知疼的。

但安山不敢用力,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轻轻柔柔。

“山妹崽,你阿公睡到现在都不醒噢!”

阿婆在前屋等得焦心,来来回回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她腰间吊绑的塑料瓶里装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子,随着绕步咔啦咔啦响。

安山吸了吸湿润的鼻子,用衣袖狠狠擦了把眼睛。

她压抑下抖动的呼吸,试图让语调稀疏平常:

“阿婆,阿公身体不舒服,要多休息几时。”

“死老汉惯会找懒的。”

阿婆骂了一句,便嚷嚷着肚子饿,钻进了旁屋灶房里。

小老汉病来一年有余,消磨掉了不少血肉,只剩下了骨头架子连着皮。

安山为他擦过身,抬起他的身体换上寿衣,根本没花多少力气。

这寿衣是安山亲手缝的。

一年前阿公得了病,自己买了布匹,要安山帮他缝制寿衣。

安山不愿意,说阿公长命百岁,哪里需要寿衣?

阿公为她擦去眼泪,用刚搓完凉薯的手抹得她满脸泥腥:

“阿公穿上山妹崽做的寿衣,死后就能保佑山妹崽平平安安了。”

那晚。

安山一边抹眼泪,一边在灯泡下做衣。

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淌,洇湿了她手中的布匹。

阿公没几件新衣,衣裳从来翻来覆去缝缝补补。

人去了,倒是能穿上一身体面了。

“咚咚咚——”

敲门声从院外传来。

安山在衣侧蹭了蹭湿水的手,撑着膝盖站起了身。

瘦小的安山穿着并不合身的破旧宽衣,长长的头发束作低马尾垂在身后。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水波,随着眨眼之间无意流落下一滴,又被她抬起手匆忙拭去了。

她大步向门外走去。

脚步一轻一重,足声一深一浅。

扭曲的右足向内侧扭,她的足掌无法着地,难以长时间维持身体的重量。

脚踝骨关节畸形导致她骨盆都有所歪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想快都快不起来。

院子里的鸡随着安山走过咕咕叫着往两边散去。

胆子小的一只扑着翅膀鸡毛掉了一地。

安山抬起了院门的木栓。

咿呀一声推开了木栏门。

眼前。

一座大山似的人站在门旁,挡住了她头顶阴白色的天光。

那是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骨架子宽阔。一身骇人的腱子肉撑起那薄衣鼓鼓囊囊。

高高卷起的衣袖露出了粗壮的手臂,麦色皮肤下不仅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还有那青紫色的血管突出分明。

惊慌是出于本能。

安山扶着门槛缩了缩身,向后退了两步。

“你家找我来?”

男人声音低沉,还带有攀山越岭后的细喘。

他抬起手压了压帽檐,像是捕捉到了她的惶恐而刻意去遮掩自己的脸。

安山怯怯抬起眸,浓长睫毛一颤一颤的。

眼前的男人体格实在过于常人,要与他对视,需高高仰起脑袋。

草帽遮暗了他上半张脸。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看清那明锐棱角雕琢出的俊毅面庞。

他的浓眉压得很低,恍惚间给人一种凶狠的错觉。一双深沉的眼睛点缀着一隙微光,直视的目光莫名挑人心悸。

那心悸震得她胸膛发慌。

她姑且将其解释为恐惧。

恐惧不仅仅源于他的凶猛与壮硕。

还有他脸上几乎盖去侧半面的暗红胎记。

边沿崎岖的胎记从额侧含过眼眶,躲避开高挺的鼻梁,横穿脸颊直至耳根。

就像一张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精细画作,无意间泼洒了墨汁。

将完美毁于一旦。

安山不敢再看他,倏然瞥过了视线挪着碎步往后移:

“……是。”

对于他人的怯意男人习以为常,他并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带路吧。”

他跟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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