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明·一·中（1）

“祁越明，你看我妆有没有花？”

于乐川拉住祁越明。

祁越明手里还拿着于乐川的名牌包和她逛街新买的几双高跟鞋，眼睛有些发酸，站也站不稳。不过她还是努力去看清于乐川脸上大浓妆的瑕疵：“出油掉妆了，你把妆卸了吧，一会上课让同学们看见不好。”

四月天还是有些冷，尽管这个城市没有所谓的春天，从冬天过后便是回南天，紧接着就是炎热的夏天。祁越明冻得发抖，她一夜没睡，上半夜陪于乐川在酒吧里面喝酒，下半夜在网吧里打游戏。昨天一个下午她都在专教里画图，本来想熬个大夜把图出完，却没想到于乐川要拉着她出去玩。

她没有理由拒绝她的女朋友。

所以祁越明即没有画完作业，也没有休息好，今晚还要过去参加堂哥的葬礼。她只能在上完高数早八后回宿舍一觉睡到下午3点，然后起床去殡仪馆。

好忙的一天，好崩溃，好困，好累。

晕头转向地走进教室后排，祁越明在放好东西后一股脑地坐下。于乐川坐在她旁边，边拿着卸妆湿巾卸妆，边跟祁越明说话：“哎，你说你家有人死了，谁死了啊？”

“嗯？”熬通宵后祁越明的脑子晕乎乎的，要反应好久才酝酿出要讲的话，“我堂哥去世了，我妈让我和我姐过去。”

于乐川停下卸妆的手，思考了一下，说：“啊？你爸妈不过去啊？你堂哥怎么死的啊？”

“嗯...可能是因为我们家和我二叔关系不好。至于死因，呃...他是在出租屋里吃安眠药自杀的。”祁越明已经很累了，想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最后却像是要尽到某种责任那样一一回答于乐川的问题。

一听到自杀，于乐川就来了劲。同样都是熬通宵，比起祁越明，于乐川反而更加精神：“吃药自杀？天哪，真好玩。”

“啊？”祁越明真是搞不懂于乐川，明明这么严肃的话题她还笑得出来，她不想回话，便两条胳膊搭在桌上趴台睡觉。

在她印象里，二叔家的堂哥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祁越明也是这样一个性子，所以他们之间很合得来，平时偶尔会在线上聊天。堂哥自杀的那天晚上，给她发了条微信，却又撤回了。祁越明第二天才看到，随手发了条私信问他，没过多久就受到堂哥朋友的回复——

“你好，我是祁函的朋友，祁函在出租屋里服用安眠药自杀，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你能帮我联系上祁函的妈妈吗？我这边联系不上她。”

她家和二叔家交集不多，二叔前几年跳楼自杀了，明明二叔二婶并没有离婚，也没有传出感情不和的传闻， 可是祁越明却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二婶，哪怕是在二叔的葬礼上。不过祁越明还是立刻请假赶去医院，在路上顺便把堂哥自杀的事跟爸妈说，爸妈那边支支吾吾，最后听到爸爸破口大骂：“都怪祁文找了一个败家的女人，自己被自己老婆害死就算了，唯一的儿子也没被那个女人害死了！”

祁越明一开始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要骂二婶，不过后来她看到堂哥的尸体从急救室推出来，在医院里待了一天都没见到二婶，她有点理解为什么爸爸这么讨厌二婶了。

究竟是怎样的人会这么狠心，自己的儿子去世了也不过来看一眼。

高数课上她边听边睡。祁越明是真的想认真听课，可是她真的太困了，把眼睛闭上再一睁眼已经是下课了。一下课她就赶紧回宿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半起床洗澡刷牙。

换好衣服走到校门，祁越明才想起来要打车过去殡仪馆。当她到的时候，跟工作人员说了祁函的名字，就直接被带去告别仪式的场地。

在一件空旷的房间，祁越明看到了自己的爸妈姐姐和许久未见的爷爷奶奶，以及摆在中间装着堂哥的棺材。“妈，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了吗。”

“我们不来，那个女人能同意让你堂哥火化吗，她估计都不愿意看她儿子最后一眼。”回答祁越明的话的是奶奶。奶奶对于祁越明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亲戚，祁越明不习惯跟老一辈的人讲话。当奶奶开口讲话的时候，她沉默了，不想去接话。

她能很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家人对那位二婶很不满。说实话，祁越明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并不是什么好人，她作为孙女都不能得到他们的一点爱护，更别提作为儿媳的二婶能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二婶应该没她们口中说的这么坏。可是堂哥去世那天，二婶确实没有赶来医院。

她究竟是好还是坏？

奶奶还在和妈妈骂着二婶，突然一个穿着精致黑色西装套裙的女人边打电话边进入房间，她扎着低马尾，发丝被梳在脑后，卷曲的发尾随着她的走动在摇摆。那个女人也看到祁越明一家人，却只是站在离她们很远的地方，轻轻朝她们颔首。

祁越明对于奶奶她们的态度感到好笑，她和姐姐祁心媛走到角落里，在悄悄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奶奶为什么这么讨厌二婶吗？”祁心媛小声她耳边说。祁越明识趣地摇摇头，大大的眼睛对上祁心媛的眼。“因为奶奶觉得二叔是被二婶害死的啊。”祁心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