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倒出一大片血塌痕迹。

这场雪太大了，轻而易举就能掩盖他们存在的痕迹。这时才明白生命是如此脆弱易碎。

陆熠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冷到不知道疼。他再次爬起来背他，又再一次地被推开。

陈佑被冻得面部僵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混着腥气的话从喉咙里小声说出来：“熠哥，你走吧，别管我了，我真的走不去了。”

“别他妈说这种没用的废话，要走一起走，老子带你回家。”陆熠咬着牙，硬扛着他又走了几步，却因为体力实在不支栽倒。

陈佑让他不要这么蠢，再不走，真的走不掉了。往后扫荡的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熠哥，你走吧，真的。”

“你要活着走出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救我。”

“你去找支援，我等着你啊。”

陈佑一字一句地说完，从面前模糊的影子看见了男人半跪在地上，始终沉默不语。陆熠嘴唇颤抖，干涩的眼眶疼得眼珠子动不了，连眨眼都难：“蠢货，我带你回家。”

“滚开！”陈佑已经没了力气，用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把他推开，声音拔高：“陆熠，滚他妈的啊。你想让我真的死在这里吗，下山去搬救援啊，我就在这里等你，我等你回来救我。”

陆熠怔住了。

枪声近了，没有给他们更多的犹豫机会。陈佑将枪上膛，让他滚。他留下断后，亲手推开了他。陈佑知道，自己根本活不了。

望着男人拖沓离开的背影，陈佑笑了。

那背影从清晰到模糊，终于走远了。

他放心地仰头倒在地上，如同释怀，笑得灿烂。

人在死之前总是会走马观花一生，但这时候，陈佑却只觉得脑袋好累，失温严重，也感觉不到冷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飘在他的脸上，逐渐掩盖他存在的痕迹，就连同思绪也一并带走。

他开始想起自己到弟弟，想到了好多人，想着其实这一次任务下山之后要休假去曼谷玩两天。

想到最后，又觉得算了。

好可惜，只是，只是他会很…..

会很。

算了。

离开的背影已经逐渐渺小远去，带着他的那份夙愿往春暖花开的地方去了。

他想告诉他。

熠哥，你要走出去啊。我知道你会很有出息，是个干大事的男人，你要走出去，到那时候，别忘了给我带上军校外最爱吃的那家打抛饭，顺便再给我带几瓶酒吧，我现在感觉不到冷了，也想喝点暖暖身子。

不要回头了，你得向前看，你会有一番大事业的，别回头，就这样走吧，走吧，一直走下去。

不要忘了，功成名就的时候回来看一看我。

对不起———

原来，死亡是这样一种感觉。

枪口对准太阳穴时，那把枪里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自己的。

他其实不是个爱笑的人，在陆熠身边这几年，反倒显得开朗得多。这时候，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嘭———

一声惊飞鸟雀的声响，点滴喷溅的血，像雪地里的腊梅花。美得那么刺眼。

陈佑死了。

那个笑起来明媚灿烂的少年，那个总喜欢勾肩搭背在他面前插科打诨，军营里永远第一个跑着给他打饭的开朗少年，死在了没有温度的，大雪纷飞的3号界碑。

那么冷，那么沉重，他不是最怕冷了吗。

春天到了的话，就是一个轮回。

陆熠记得，要带他们回家，要带陈佑回家。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陈佑其实活不下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