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之间的友谊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有共同的兴趣和朋友，而是有共同的敌人。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车祸碾死那么多狗，怎么就碾不死你这个东西？你他妈这个……”

我不吭声，走到饭厅，给自己倒了杯喝。喝的功夫，我看见她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四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琐碎的家长里短。后来我妈又说起了我爸，起先破大骂，后来痛哭不止，仍不忘唾沫横飞数落我爸的斑斑劣迹。

于是她们都痛斥我爸为“杀千刀的王八”。“王八”是个好词，因为王八都是千年不老不死的。毕竟如果我爸哪天真被她们咒得两一蹬，要再找一个任打任骂还哗哗往外吐钱的二傻恐怕稍微有困难。因此每当我妈哭嚎着“过不下去”的时候，她们又会不约而同地站来，搬诸如“男人都是这么贱”、“哪有不想着打野的男人”、“和他好好沟通，会回来的”之类闪烁着婚姻真理光辉的经典箴言来告诫我妈，并适时地拉离婚的大姨作反面教材。

这天晚上，我在卧室里磨磨蹭蹭地写完作业——立几何看得我痛，我宁愿多写两函数——忽然听见我妈在客厅里大吼大叫。我拉开房门，探脑袋，发现她在打电话，刚听了个开，不消说，电话那一定是我爸。

我妈听完，总是会，表示自己识大懂分寸，绝不会像大姨那样一时昏，走到离婚这人财两空的不归路上去。

亲生妹到底不一样，知适时地将台阶递到脚下。

回到卧室，我了本窝在小沙发里看，顺便剥了两颗巧克力。等到看完大半，伸手摸了个空，我才发觉竟

长那么多只睛来观六路。起先我以为是拉拉队里哪个女生，因为拉拉队里还是有几个一的我不大认识，后来我偷偷摸摸关挨个问了名字，发现都对不上号。

“我知，我跟他这么多年，他对不起我，一辈都欠我。”

后面一长串内容大抵雷同，只不过把狗换成了其余的动。前些年听着这样百的新奇骂法还足以叫我跌破镜，如今我的抗力和我爸的耐心一样，越发见长了，我爸的电话打了五分钟，在我妈的辱骂声里讲完了正事才挂掉。

我们念书那会儿的小孩儿，到底没有现在的小孩儿会来事儿。当时像这样敢连着写两封情书，还是女孩写，如果多被两个人知，早就传得全校皆知了。写情书的风险是很大的，毕竟白纸黑字的证据在，一着不慎，少不得惊动政教，到时四五个着红袖的老师气势汹汹地到教室抓人，请家长，记分，全校贴公告通报批评，只差没有把始作俑者绑来游街示众——那可就太闹了。

我都能想象到四姨在电话里愉悦的应和声。不止四姨和小姨，包括几个舅妈，都对我家的事津津乐，一面大概是为了看我妈爬得越摔得越惨的戏码，另一面则是为了听到更多关于我妈的不幸遭遇，因此少不得要违心地和她站在同一战线。

我妈一挂掉电话，嗖得转过脸：“你听什么听？作业写完没有？还不去复习，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下学期你就三了，要是考不上好大学，你怎么对得起我？跟你爸一样，我天天掏心掏肺地伺候你们，都是没有良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