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河上要被填掉了。”

一个长得歪斜可笑的小苹果递过来，已经起了皱，老态龙钟，上面挂着珠，刚刚洗过。但我立刻发现了上面一个的小，还没有小指的指甲盖大。

小区里树很多，静得奇，连蝉鸣都远在天边。一走不见光的影里，老房独有的霉气味就急不可耐地朝我扑过来。我爸轻车熟路地七绕八拐，在某个角落一转，我就看见姑姑坐在竹编的椅上挽线。

“那条河。”

“你们来啦。”

她是不是……”

姑姑的房很大，除了客厅、卧室和厨房，还有两间屋，一间是书房，一间不知叫什么，或许只是空着没有收拾，堆着陈旧的杂，什上盖了一层冬雾那么厚的灰。

“你在看什么？”姑姑问。

他答应得脆利落。

我的手指了玻璃窗，把灰蒙蒙的玻璃戳一个明亮的圆。

“为什么？”

“这个被

我说是。

我就是趴在这间屋的玻璃上看那条河。河弯弯绕绕地穿过低不平的老旧房屋，在光底下反着黏稠的光，像在松弛肤上一条珠光宝气的项链。

“噢。”姑姑的手在衣摆上揩了揩，蹭掉黏在手上的线绒，冲我。

“是。”

“去吧。”

几年不见，我竟然还能一认她。

这听起来像一场合众谋杀。

她又说：“给你吃苹果。”

我对这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亲戚莫名有一天生的亲近。她好像也很喜我，还常常到学校门的那条窄街上等我，叫我去她家吃饭。但姑姑饭的手艺实在欠佳，我又不好当面拒绝，只能糊糊地糊过去，直到有一回她直截了当地问我：“我饭不好吃吧？”

于是后来变成我去她家下厨房，多亏她对吃不挑剔，我那三脚猫功夫才有了用武之地。久而久之，有几个菜倒得像模像样了。

我爸说：“不去了，我们要走了。”他默然了一阵，“何遇君开学在这里念中，我陪他来看看。”

她一抬就看见了我们。我飞快地躲闪了一下那目光。她仿佛有些惊讶，想要站起来，但线绷在两条上，使她只能虾似的弓着背。

姑姑慢慢地将线收起来，裹好，慎重地放脚边的袋里。这期间我爸一直沉默，等到姑姑再开时，东边那匹野似的云已经飘到了西边，被屋挡住，且破碎得不成样了。

我急匆匆地说了句“姑姑再见”，追着去了。

我不知该怎么恰当的表达，毕竟不是“疯”、“神有问题”或“神病人”，听起来都仿佛暗讥讽。

第二次是中开学不久，放学遇上暴雨，我在路碰见姑姑，于是跟她回了家。

我爸掉朝外走了。

“太脏了，细菌多，夏天全是苍蝇和蚊，小孩容易得传染病，大家就提意见去了。”

尽话没说完，但我敢肯定他知我问的是什么。可他故意不看我，只朝前走，街边梧桐树连成的大片被他毫不留情地踩过，整条街在风里发海浪般明快的呢喃。

我父亲空着手，手指无措地虚抓了两把空气，了。

姑姑说：“上去坐坐吧。”

她就笑，说我也觉得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