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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召你进宫,是想着……将监国一职交予给你。”
第四章
黄昏时分,奉天殿空空荡荡。高台上摆了个髹金漆云龙纹宝座,龙椅两侧蟠龙金柱尽显大齐皇室之奢华。齐太祖当年就是在此处开启百年盛世,号令天下,彰显大齐国威。先帝勤于国事,缠绵病榻也不忘批阅奏折。数十年如一日,日升而起,丑时才肯歇息。而当今圣上料定自己撑不到清明,已将传国玉玺托付于他,并亲笔写明让韩诺亚继位的旨意,放在乾清宫正殿牌匾下压着。只需等待时机取出,酆王世子就是名正言顺的齐国皇帝。
白日忽蹉跎,回过神来已是夜半。世子背手伫立许久,望着金碧辉煌,对他来说却像鸟笼一样的宫殿。如今虽然没有太子之实名,但为了监国一职他确实得去东宫住着了。踏出奉天殿门槛,韩诺亚拂去袖口被风刮上的几片雪梅,朝东边走去。
翌日,宫人还在替他绾发,六傅便遣人来请了。扎好发簪,换了身衣服,韩诺亚披了件大氅匆匆行至书房。今日不是上朝的日子,只见内阁首辅大臣站在最前头,带了许多古籍与前朝奏折,美名其曰是让世子早些适应朝堂政事。
下人们呈上一轮茶,这一讲就讲到了正午。初春的日头晒得人在书桌前倦意上涌,几位老师也有些困乏。布置好功课,与世子定好了一日后再继续讲读,前朝诸位名臣皆行礼告退,只剩首辅一人还在书房内。
“李首辅,辛苦了。”世子连忙起身道谢,理了理思绪又差人奉上两盏新茶。
“世子,令尊可还安好?”虽已年过半百,他的眉眼里仍旧是神采奕奕,回礼后问起酆王的近况。
“实不相瞒,家书断了三月,我也实在不知。”韩诺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低声请教关于政事上的问题,“当今圣上施行仁政,可我总觉得税赋……”
李首辅点点头,茶毕,方取来一张纸,他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小半张纸。大意则是皇位不稳不可轻举妄动,若边关有战事而国库无银两,则空有皇位坐以待毙。又将那张宣纸叠了几层,投在炉灰里等它自燃,他呵呵笑了两声,“世子,改日再见了。”
世子沉思片刻,忙叫来宫里宦官仔细叮嘱:“好生替我送李首辅出宫。再把酆王府上一个护卫找来,等他来了再进午膳。”
“是,殿下。”小宦官答道。
香炉飘出几片纸灰,韩诺亚挥挥手将它们打散。靠在软枕上饮了半盏茶,他托着下颌出神——父亲在外守关十余年,家书向来都只有保平安,未曾听说有何战事。西梁国野心勃勃,却只能撬动有勇无谋的衡王,异姓王与周边各属国也安稳得很。
这位李大人先后辅佐了两朝皇帝,又与酆王私交甚好,如今除了韩诺亚没人有资格坐这皇位,思来想去也没必要欺瞒自己。
春困秋乏,实在是乏了,世子揉揉酸痛的额头,倚在酸枝木卧榻上。他打了个哈欠,浅浅睡着了。
思绪纷乱,黄粱一梦。他梦到大厦将倾,芝焚蕙叹。梦到铁马将军守边关,沙场身先死。又梦到齐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变成了半抔土。
须臾间有一人站在大齐宗庙檐顶,负手而立。身着龙袍未戴一簪一冕,赤轮金光下如同仙人之姿,样貌竟与韩诺亚有八九分相似。
他的声音幽幽,忽近忽远,“臣伐君,叔篡侄。君不见沙场征战苦,山河难安。”语毕又一身影浮现在旁,银甲长枪身下骑一白马,眼眸似红玉又似玛瑙。
向前踏出一步追赶,那两人的影子就向后缩了一尺。无论走过几步路,酆王世子与宗庙的距离都是丝毫不减,地砖上几抹裂痕却是愈来愈深,足下一空,韩诺亚瞬时坠入一片虚无。
“……殿下,世子殿下。”
身侧有人呼唤,韩诺亚心头一震,惊醒了一身冷汗。缓了半口气,他才垂眸问道:“何事。”
“酆王府上的护卫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小的伺候您更衣吧。”
韩诺亚取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微沁的汗珠,吩咐道:“不必了,直接唤他进书房。”
“这……是,殿下。”小宦官显得有些为难,但还是照做了。见都银虎踏进门槛,酆王世子二话不说将下人遣散,关紧门扉,只留银发护卫在他身前跪拜。
“世子匆忙唤来属下,想必是有要事相托。”都银虎低头伏跪,等一句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