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中学校门外，雪是薄的，满满脚印，到是人声。

提起旧事，红霞仍是佩服：“当初队长刁难我们，镰刀老给钝的，还是你聪明，看老乡磨一次就会了。能把刀刃磨到对光看，看不到有线。”

张望两，这才跟在陈顺背后去。

饭后，陈顺开军场的车，送杜蘅和华红霞上县城。路上每一个大小颠簸，他都清楚。

下铺着麦秸，杜蘅和红霞躺在一个被窝里，挨着。

考结束，乃至许多年后，回忆起今晚，还在叹杜蘅真是神了，说的全在上。她提到的“四化”，明天将明晃晃印在语文试卷上，恰是当年的作文之一。她们也不可能知，犯人遇到大雪天，通常要政治学习。

杜蘅摇：“不难吃。”

杜蘅表示不论输赢，一定让她吃上肝尖。

不会有人去比对车痕细节，不会有人发现从卫生所到县城，一来一回，陈顺清晨开过两趟，同时班房养路工的工作。颠簸重的位置，靠边停车，查看情况，能扫障的扫障，不能的，记下绕。

“有回嗉没摘，的酸到不像话，丢又不舍得，只能把捞来炒着吃，结果还是酸的，你还吃了不少，其实很难吃是不是？”

再从书本抬，已经是晚上七。

充当临时宿舍的教室挤满人。

袄的灰旧、风雪透的鞋、人生八千里路云和月因为一场考变得微不足。

杜蘅喜听她说话，带戏文的腔调，很是己。

这样冷的天，随可见写满兴、期盼、兴奋、张的脸，个个红光满面。

学校几名女老师吃饭回来，大家围到一起，猜明天政治考什么，语文考什么，睡前摸摸题。

认人，从棉窝掏馍，再抬，发现人走远了。

陈顺正在忍受隔床傻小说梦话，一会笑一会哭，不时大喊媳妇名字，红霞，红霞。

队里常有批判会，她们都是批判对象。永远是加锻炼，严加教的一类。

边挨批判边活也是常事。

周围的全是好油，烟不大。不像在西宁时，用废柴油沉淀后的清油，起来烟大到会吃人，墙面屋被燎黑是常事。

无数知青人生的分界，是个很平常，很安静的冬夜。

红霞从前胃溃疡过，考前不敢吃东西，杜蘅对吃的向来没要求，两人把馍烤一烤，对付，就是一餐。

一屋女考生，有的去打，有的去解手，默认是吃饭歇晌的时间，周围说话声笑声渐大。

赶上麦收，难割的左翅通常是她们的，队长说，右派女很该割左翅麦好好矫正一番。

有人在墙角烤鞋，炉火光发红。下午三，嗡嗡背书声压得整间教室像蜂窝。

去前，红霞和杜蘅赌一碗葱爆肝尖，赌两个男人铁定没回去。

华红霞不知，她的胃包容很大，比起青稞糊糊，土豆，甜菜汤，那顿称得上好饭。

车轧过，雪沫飞溅。

那顿是她们到西宁的第一顿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