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嬢嬢教她临二王。

杜蘅默想一刻，换了个说法。

铁丝网外是夜幕中的田野，廓模糊，火车重重轧在铁轨上，动渐快，窗外景渐渐变成一浑厚的浊，不断向后冲刷。

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是好听的。

而他，大概一夜没睡。

要完。

以为难以成眠，后半夜还是睡着了。

往北的火车呼哧呼哧站，车几名工装师傅一锹一锹往炉膛里填煤。

她将面颊贴上隆起肌的手臂，他一怔，挨近，用下压压她的发。等到列车员走过去，车厢静下来，吻才如夜般温柔又清地落下。

车窗也是车门，包袱卷、旅行包、甚至是光、哇哇叫的孩都可以从车窗往里丢。

把自己梦成小人。

男人也好听。

说自己的话也不踩别人的话。

售票员又是横打量接着竖打量，最终递两张票。

票员探，赶喊同事去帮忙。再坐下来，看窗外的杜蘅，同样问题又问一遍。

稠厚的空气臭十分幸福温馨的气味。

杜蘅梦着醒，醒着梦。

一定是这个意思！

梦与梦的间隙，短暂清醒时，总能觉到陈顺的手掌托住她的脑袋，等她伏上小桌，大手不时碰她的发，无声安抚。

发觉她看过来，犹豫过后抓起她的腕，压到大上来，轻轻挲。

她这么说，是不是说喜他的意思？

一屋女人里最识趣的就是她。

“我男人。”

下回要说他是她男人，她喜他。这可是他亲说的。

她还是回这么喊他。

在他边她能睡一个或者半个好觉。

人好听。

杜蘅团着的双手放下，想到陈顺，转看他。

前路是明确的，没有未知，这不是星夜运输犯人的火车，没有发成豆芽样的犯人。

祖父走后，嬢嬢说：“总没坏，王羲之的老师也是女人家。”

满脑烟。

大的天，三车车夫送来冰镇酸梅汤，祖父去饭厅的路上看见，便说：“女儿家未必要写多好的字。”

家人也好，佣人也好，从来不用话伤谁的面。有时微笑，有时，只有杜蘅知，这是嬢嬢温和地表示不认同。

是个很安静娴雅老妇人。有时静得像一幅画，你想在她脸上看到比较难看的大表情，从她嘴里听到一句伤人的重话，都是很困难的事。

站台上人又臭又。

车里列车员提着茶壶，挨个车厢走动，左右问着要不要。

男人端正坐在位置上，两手捺着膝，耳朵通红，一副的样。杜蘅仿佛听见他内心火辣辣的独白。

嬢嬢从不翻。

窗外灯光昏黄，火车呼呼排气，站警的哨声格外响亮。

一场激烈的歼灭战发生在他脑里，“我人”和“我男人”在争夺哪个更使之致命，枪炮打来的，全是喜望外，心怒放。

嬢嬢不说话。

陈顺脸上发烧，浑铁，脑有浑浑噩噩，一直到检票站台还没缓过来。

上车后发现是靠窗的位置，杜蘅心得很响，行驶十一小时，过一夜，她就能见到嬢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