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周瑜在说什么，也无心理会，厉声叫他停了这胡言语，即刻放她回去。

她不辩解，搪说这情况仅是偶发。周瑜的眉皱起来，神变得难以揣度，望着她，又：“你没说实话。”

她意外之余察觉自己的手并未同往常一样攥着桌上事。目光所及之，她握住的赫然是胞兄的手掌。她着实吃了一惊，当即就想将手离来。周瑜没有说话，任由她挣，手中力却上来了，叫她怎么都不开手。

同样风轻日的午后、同样香雾萦回的室内，同样的这个人，轻抚她额，低声作着哄劝，焚香为她镇痛。

“……我明白了。”方才还焦躁难安的男人突然平静下来，可他显然没把广陵王的话语听半句，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定定望着她说，“一定是我得还不够，才毁了这好不容易维系的局面。”

她怔怔看着他那双凝重的，还没想好如何敷衍，因疼痛而混沌的脑海却突然如有火一闪般被照亮了一瞬。

彼时她已再难睡一场好觉。某天她就着正盛的日伏案小憩，好不容易堕浅眠，蒙昧不清的诡异画面又伴随着剧烈的疼突然袭来。她瞬间惊醒，扶额只觉沾了满手的汗，随即便发现周瑜坐在一旁看她，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为什么又不行了？为什么？明明之前……”他的神迷困惑，渐渐染上狂，停顿片刻，又茫然自语，“之前分明好好的，与从前每一次相比状态都更稳定，至今已足足迟了一载有余，你都没记起，如今却……！到底是哪里了问题？”

的疑思与面容上的憔悴与日俱增，渐渐地，连在午后下小憩也成了一奢望。

他莫名其妙的话语落定的瞬间，广陵王脑中也骤然泛起一丝昏沉。惊愕之下她立刻反应过来又是周瑜带来的香了问题。这手段极端的兄长惯会用这一手来她，她内心暗骂，却还是着了，抗拒不得地任由意识陷了虚无的黑沉之境。

周瑜面若冰霜，知事情是瞒不住了，沉着脸起去牵她，被广陵王一手拍开了。她料得到之后的场面，不想与他在这里撕破脸，心底仍念着旧情，劝他就此收手。

可周瑜恍若未闻，无法掩饰的疲倦，只喃喃自语着她听不明白的话。

就如同胞兄此刻定定望着她的一双所带来的震慑。

冷汗瞬间透里衫，她定了定神又去看他。只一眨间，他目中的沉郁偏执便消失殆尽。面前的兄长蹙眉望来，神满是关切与埋怨，那双浅茶的是如此温柔，似一潭沉静又包容的湖，有着安抚人心的奇妙能力，可她的却更加剧烈地痛起来。

“你不是广陵王！”

他与她僵持半晌才松开桎梏，冷着脸问她是否每逢睡便发怪病。她嘴只说是最近的新病。周瑜显而易见地不信，却没戳破，又说：“你向来没自觉，痛到极致都不肯用药，也不愿焚香。今日我不撞见，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一段段不存在于此间的回忆如同无主鸟雀，扇动翅膀扑棱棱直钻她脑中，冲撞得她疼裂，泛泪光，几乎连坐也坐不稳。昏沉中只见面前的男人一脸惊痛，伸手扶。她一把挥开他探来的手，又同上次怪病发作时一样，望着面前人模糊不清的面庞陷了恍惚。那句曾被她脱说却又转遗忘到一二净的话语再次了：

那些数不尽的惊醒缘由，她虽然只能记个囫囵，却也不曾忘怀。将她从浅眠中暴力拽的，多数是离奇难逃的死局，但她并不畏惧那些梦中的末路，唯独震悚于其后某不可名状的事。此如影随形，即便脱离梦境也能让她在想起的瞬间脊背生寒。

——她见过他。在更早的时候，在绝非此的别地，她见过他。

这回她看真切了，隐在雾后的那张面容，确是她的脸。她侧目瞥一案上的叶纹铜镜，镜中之人脸苍白、神情委顿，没那侯服女半分的风意气，可她明白这都是自己。往日蒙蔽神思的纱幕已然无法再挡住她伸往真相的手，轻纱一旦被扯住线开始丝，溃散只在旦夕之间。她忍着疼逐渐记起了一切，是的，着这侯服的本该是她。

她扶着额抬去看周瑜，目光里曾经的温存与信任已然无存，唯有愤怒和惊疑的光芒闪动不停。尽她此刻仍旧满腹疑团，也能意识到，这些相间蔓生的情谊都是胞兄经年蓄谋的结果，意来自有心的引导、依恋则源于刻意的培养。在忘却了无休无止、足以摧垮人心的回长夜之后，她才他，可现如今她什么都记起了。

那是一被凝视的压迫。似乎有一双极为熟悉的正在迷雾彼端居临下审视着她，莫名令她生无可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