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瞬时寂静，外绵婉转的曲也仿佛化作冷刃，双方彼此对视，都在猜对方的意图。

一夜，万籁俱寂，绍园当空一明月，亭台楼阁错落，裴珩坐在临池榭间，难免想起忧心之事，小皇帝病情仍未有好转迹象。

燕云侯笑笑：“可见人要审时度势。”

“胥锦，你知不知，为什么我不说……不说那个字？”裴珩的声音很低，近乎嘤咛，“我会老，老了之后会死……三魂七魄不全，若……”

燕云侯笑笑，默了片刻，示意手下人收了那些厚重账本：“大人真是有趣……也好，既是带着钦差令来，查账就是例行公事，带回去先查罢。”

傍晚回绍园，燕云侯问裴珩：“打算如何？”

裴珩随手翻了翻韩琪送来的账本，官面上的帐，净得很，玄甲卫已探查多日，韩琪的私账却很难找，有太多藏匿的可能了。

他一脸大义凛然，好似方才阿谀招待都是于苦衷，而他本人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耿直人。

胥锦心想，孙家要是有一个韩琪这样的，此刻连皇位都登上了罢。

裴珩笑眯眯地囫囵过去，双方似乎达成了某默契，锐利的目光注意到韩琪一瞬间短暂的舒了气的表情，心真是会演，换个神不好的就被糊过去了。

裴珩：“他那一番折腾也不是白费力气，此事当然有折衷的办法，譬如放韩家和柳司景一，把目标换到淮扬漕运上。”

“韩大人这是什么？”裴珩若无其事抿了茶。

这样的酒风情中，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下午，韩琪更是了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顾少爷被那一摞账本震撼一番，而后又被韩琪能屈能伸表忠心的气势所折服，此刻端着茶杯目瞪呆。

他没能说完，便被倾过来的胥锦牢牢揽住，上温辗转。

燕云侯不说话，裴珩放下茶盏，叹了气：“大人说什么呢，但凡在朝为官的，哪个不是兢兢业业，对吧？别张。”

“你在九重天，我追去九重天，你上了

若韩家只是迫于孙家权势，不敢翻脸才保持情，也说得通，众人几乎被他得迷惑了。

他手下陪席的官员告辞后，韩琪命人捧上来数摞账本，竟是把扬州刺史府衙与自家三年内的账本尽数摆在裴珩和燕云侯面前。

“承胤……”胥锦几乎是叹息，低细细地亲吻他。裴珩在汹涌的醉意中抬起手臂勾住他颈项，仰回应，江南一皓月如，他们便在这静谧中拥吻了许久。

“向二位个底。”韩琪，“下官久居一隅，不知京中办事都是怎么办的，只好以最大的诚意坦诚以待。”

能拿来的账本自然都没问题，韩琪大义凛然，就如两袖清风之人被怀疑时愤然自证清白一样，对裴珩：“王爷，人世际遇，许多事情不由自己，我父亲从前与京中一些人有过来往，可韩家已经换了一代人，俗话说不破不立，说句不该说的，下官为了自家族中各支老老少少，愿在王爷面前行誓，忠君为民，不存二心。”

胥锦从他背后走过来，拎了一壶桂酒，提了两只银杯，陪他静静地你一杯我一杯对饮，白天时候裴珩就喝了不少，待喝完大半壶，便倚着廊看着里的月亮，也不言语，转去望着胥锦，心事尽数涌上来，纷纷成了一叠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