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撩开了轿帘，菱月听见她的声音在正前方传来：“到地方了，新娘可以下轿了。”

只是凡事总该有个限度。

空气中有飞舞的尘粒，它们在晨光中闪烁着，有着透明的质。

菱月看着它们，一时听得了神。

面汤清澈，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油星, 是菱月喜的味。

和以前菱月自己梳发不一样的是，这一回，梁氏把菱月的发全都梳了上去，不再有发垂下来，这是女嫁了人的标志，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丈夫能看到这个女散下发的样。

等些许晨光洒屋，菱月对着镜开始给自己上妆, 她肤白皙，又正值青妙龄，脸上向来是不碰脂粉的，菱月用螺黛给自己描了眉，正待上脂，梁氏端着一碗面来了。

以前老太太坐轿，她都是跟在旁边随行的。

菱月连汤带面，慢慢都吃净了。

这些程府上事先已经知会过甄家，纳妾和一般的男婚女嫁不一样，不会有新郎官来亲迎，这时候就见喜娘喜气洋洋地来屋，笑容满面地：

忽听外小院里一阵响亮的炮竹声。

着整齐的衣裳, 正在叠被。

轿微微晃动，其实比不上靠自己步行那般安稳，菱月略不适。

府上的轿停在了院里。

喜娘：“新娘先歇一会吧，举行仪式的吉时还没到，且得等一会呢。”

不一时，甄家的女亲眷也都到齐了，站满了一屋。

梳好发髻，上，上耳。

梁氏请全福人稍坐片刻，又拿来饯和枣糕招待。

喜帕盖在上，遮住了视线，菱月在喜娘的搀扶下，移了屋，上了停在院里的轿。

这时候外已经蒙蒙亮了, 菱月拿着梳慢慢地给自己通发。

“一梳梳到，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多又多寿……”

这还是菱月一回坐轿。

“先等一等, ”梁氏叫住她，“一会儿再用那个, 你得先吃碗面, 压压饿, 不然这一天你都吃不了什么东西的。”

“新娘该上轿了！”

梁氏隔着一两步的距离，睁睁地看着床上的女儿，她一胭脂的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多么漂亮，又多么端庄。

全福人语调悠扬，让菱月觉到这是一仪式，在亲眷们的见证下，全福人用唱梳歌的方式给新娘以祝福。

这时候全福人到了，和红药嫁那次不一样，这一回，全福人是顾府请来的，全福人对着梁氏满的喜庆话，及至来屋，看到今日的新娘，全福人喜得一拍掌：“哎哟，可不得了了，这么漂亮的新娘，我今日也算开了了！”

轿从东角门抬府中，到了二门上，轿给放在地面上，家丁们撤了下去，换了几个健壮的婆来抬轿，轿了二门，又走了一段，不时拐一个弯，最后终于又停了下来。

梁氏去厨房提来, 菱月洗了脸。

面是梁氏昨晚上和好的, 放着醒了一晚上，刚现擀了来，气腾腾的一碗面, 用白菜编的锅, 面里有一个荷包, 还有一些片。

梁氏在盆里兑好温，全福人过去净了手，她拿过梳，在甄家这些女亲眷的见证下，一边给菱月梳着发，一边娴熟地唱着梳歌：

一般来说，女儿嫁的日，娘亲的舍不得女儿，两滴泪也是有的。

菱月被人引领着在喜床上坐下来。

众人看梁氏哭得不成样，几个亲眷忙上去把梁氏架开，汪氏一边架着梁氏，一边忙不迭地劝：“月娘这是去享福去了，以后丫鬟婆使着，绫罗绸缎穿着，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你这个娘的倒哭起来！”

发梳过，梳歌唱过，梁氏接过全福人手中的梳，亲自动手给菱月梳了一个百合髻。

全福人几步走过来，对着菱月脸上仔细地瞧了瞧，赞：“这妆上得好，是不用上脂粉，真要上了倒污了这好颜了！”

全福人拿起喜帕，要给新娘盖在上。

菱月黛眉红，安安分分地坐在床上，等着全福人的动作。

菱月便先去吃面。

喜娘在左边搀扶着她，很快又上来人在右边搀扶她，菱月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引导着，慢慢地走过一段路，又步上几级石阶，迈过低低的门槛，了喜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喜帕遮挡住视线，菱月只能看到脚下这一小块地方，菱月慢慢地挪轿，喜娘赶忙上来搀扶着她，轿杠放倒在地面上，菱月小心地迈了去。

一样样地都打扮妥当。

梁氏忽然捂住脸哭起来。

重新漱过，菱月对着镜给自己上了脂，胭脂的脂，和嫁衣一样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