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月对着红药一笑，那笑容甜甜的。

大茶杯在菱月两个手掌心里缓缓转动。

就听红药压低了声音说：“你今天真不该去这一趟，你走了之后，七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来着。”

双手捧着茶，那杯在手掌心里缓缓转动。

茶烟淼淼。

她拿起火钩拨了拨火，火势旺起来，发生“哔啵”的声响。

七爷回来不久，就有风声传来，说老太太要在众丫鬟里挑选一人，送去服侍七爷。

红药比菱月年长几岁。

“知疼我。”

这会菱月已经脱下了外穿的一件半旧的大衣裳，她上穿着鹅黄的绫袄，下面是一条浅红的棉裙。

这位爷能力众，别看年纪轻轻的，还不足三十岁，实是位简在帝心的能臣。

火炉里放了姜片，茶杯里有着姜茶的香气。

她注意到，红药的眉都重新描画过，嘴上的脂很鲜艳，显然是新涂的。

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就着这响声，菱月一手托腮，安静地望向红药。

七爷虽然成亲多年，膝下却没有儿，妻方氏又不好，须得长年在外养病，偏这位爷和其他寻常爷们又不一样，于男女之上素来淡漠，这状况，让老太太如何放心得下。

这位七爷样样得意，唯有婚姻一事并不顺遂。

当年第一见到这个小姑娘，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可就是这样的寒酸，对面的人却依然好看得像画里走来的人儿一般。

七爷是老太太的孙辈。

十手指都给冻得红彤彤的。

心里虽这般想，菱月却并不为自己辩解。

都是下人使的寻常东西，没有半分富贵致可言。

红药的目光移到那双手上。

菱月低嗅了嗅。

炉的火光映红了红药的脸。

菱月心想，看来红药也动了心思。

一年半前被封为副使，奉皇命带队护送公主和亲远番，前不久回朝复命，皇帝十分满意，给顾府赐下许多赏赐，阖府上下与有荣焉，七爷本人更是连升两级，如今年纪轻轻，已经官至三品，可谓前程远大。

房门闭得的，连同外面的大厚棉毡一起，把寒意都关在外面。

明明屋里只她们两个人，红药还是下意识地往房门张望了一。

菱月此刻坐在火炉旁边的一个杌上。

红药看得呆了呆。

简单的衣着，勾勒曲致的线条。

当时她就觉得，在顾府这样的温柔富贵乡里，这样的貌是不会给埋没的。

可是即便如此，那柔的质、好的骨相，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双漂亮的手，哪怕下被冻红了，也只是更惹人怜惜罢了。

一般来说，到了这个时辰，早上化的妆面都该是半残了的。

茶是很的，一时喝不得，拿来手正合适。

她虽然沾顾府的光，识得几个字，论墨其实肚里并没有多少，只是觉着好看，好看得像一幅画。

炉是灰扑扑的，杌也是半新不旧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这样的认知也就越发刻。

红药不由得就搬了杌，在菱月边坐下来。

明明对面的人上并没有什么名贵首饰，论衣裳质料放在这富贵的顾府里也算不得什么，更遑论被她拿在手里的那大茶杯，那么大那么一个，跟致完全不搭边。

相较之下，受一冷就不值得说了。

对红药这话，菱月并无多少反应。

七爷从小是在老太太跟前养大的，祖孙关系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