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懂得人的。

皇城里见不得人的东西太多，堆积在墙的暗影下，只有夜半时分才些绪来。皇帝为了银税的事，封笔后还叫来李明珠商议来年对策。李端仪得了急召，匆匆换了公服跟着如意来，才到了殿内便呈上一封折，想来是早拟好的。

一袭，这是连带里衬袍也一并赶制的意思。李明珠素来节俭，公服反复浆染过已褪了颜，

“是。”

“倒是朕不好了，”皇帝忙招人来给他袖拍背，“端仪先缓着些，不必着急，别又呛着。”见他好些了，皇帝才又命人往后去寻一件外袍来给他更衣。

“左右也没旁人，你往后殿耳房里去换了外袍便是，总不好一直穿着衣，这件便叫拿去浆洗了朕再着人替你送回去。”皇帝却是不容推拒，先令内侍半是架着他往后殿去了，才另招来长安：“并叫尚服局的人来替李侍郎量，另制一袭公服与他，这件收在朕殿中，衣料并尚服局的赏钱都走朕私库。”

“陛下……这、这于礼不合……”到底哪有天殿中更衣的，御前失仪已是不合度了。李明珠往后退了一步，要辞了皇帝这番。

“哦，那你现在去倒吊在房上盘，一次五个。”

皇帝瞧他言又止，便笑：“朕前两日听顺少君讲了威福的大集，说他们在集上能买粮布匹，还能换不少中原的件。”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皇帝轻抚妖脊背，顺着均匀有节的脊骨一路往下，抚过腰肢下腹一路到。这光细腻，骨骼健壮，四肢修长，还了一张完全对称的人面。他只是空人形的妖，却有着比任何真正的人都完的外表，他知如何用相诱惑人，却到底没有真正的人心。

殿内地龙烧得旺，茶到此时仍着，自盖碗边沿缓缓飘气来。李明珠抬对上皇帝视线，她面上并无动怒之，平静得如同一泓——静，却不见底。

“在地为其民，端仪是以此保举他们了。”皇帝无可无不可，只先叫李明珠坐了，又令如期领着内官奉茶。李明珠诺诺应了，却瞧不清皇帝态度，只得先答应一声。

李明珠没想到她忽而变了话，愣了一瞬忙：“是，是，”赶端起茶了一，却咽得太急反被呛着，一时间手忙脚又打翻了茶杯，只好掩着面朝一旁咳嗽，一张脸憋得通红，还带几星泪光。

“我这不是……”妖一脸埋去皇帝颈间，“我还不是怕你不喜……你那臭脾气，万一让我倒吊在房梁上耍杂技怎么办？”他亲吻起皇帝耳侧脖颈，“我最怕你这些细碎惩罚……”

“目下税制总收如一，除岭南自去年来全以银征调，其余十四仍旧制征租庸，姜察此前所呈关内赋税是为奏几位县丞及肃州刺史贪粮少贡，但臣看过历年计簿后以为几位大人并无过错。”

人去？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

皇帝轻轻舒一气，细碎绵延的发鬓厮磨声勾得人心下酥。床上纱罗垂吊下来，细密的金丝绞织在丝线里，连着金光也变得若隐若现，倒像是要衣锦夜行的前朝缇骑——净是窥视些见不得人的情事。

见李明珠默默低应下，皇帝不由失笑——他是太拘谨些。“端仪，你不用些茶？”

李明珠怔了片刻，发觉皇帝已有了打算，心下松了一气，顿时放松了肩膀拱手一礼；“是，臣看过计簿，发觉肃州贡羊匹甚丰，远多于邻近州县。西北都督府与幽云都督府均有自肃州征调匹的记录，想来是将官仓陈粮与关外易的缘故。”

她说：“你在，更不好太过优容。”

圣人在殿上从未对此事有所表态，李明珠不敢将话说满，只得就这么停在当。

她转过脸去，吻过妖利落的下颌线，贴上眉骨额，最终任由他顺势住锁骨。帐中早已静下来，只有丝丝缕缕的轻细绕过纱罗与外间青烟纠缠落在一，却碍于镶嵌了西洋颇黎的窗不得走脱，终于弥散在殿里，依在锦缎上，附到人内，化作一声绵长的喟叹。

“你是太心。”皇帝笑，却住了将要起谢罪的李明珠，“你恩师惯来要求奖惩分明，这办事既该赏也须罚，若是要通些许，便得在律法之外了。”她一手在公服袖上，隔着层层衣料握住李明珠手臂，“你赞许这几位大人因地制宜的法，推行或是默许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边关这些州县，在地的大多手腕，许多时候便是要这等虽知坏规矩却敢于因地制宜谋其政之人才能好，但朝廷不能有这般态度，放任太多，则人心思变，思变过盛，则易生局。”

到底张允思只是称病，书不敢表态，必然有他的顾虑。

“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