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01

韩璟盯着被人团团围绕在正中的女人，移不开眼。

她坐在有轮子的奇怪椅子上，被人缓缓推着前行。嘴唇淡得几无血气，一张芙蓉面冷同冬雪一色，发也是不显半点暖意的漆黑，却裹着一件大红的狐裘，毛色纯净，保养得油光水滑。

那是他在鹤回山狩猎三月的成果，连皮都是他亲手剥的。

漫天大雪的天气，门口缩着个人异常显眼，女人很快就发现了他，微微颔首：“有人。”

她的随侍俯身低声说着什么，风雪声太大，韩璟听不清晰，却能看见她摇了摇头，而后亲自摇动着边上的木柄，朝自己缓缓行了过来。

轮子碾过雪地，细碎的声响，让他忍不住心下一紧。

她认出自己了？

冷风猛地刮过，凛冽得像刀子，韩璟瑟缩了一下，紧紧闭上眼睛。

随侍连忙跟上给她打起伞，她拨开挡住视线的伞柄，提高声音问他：“要进去躲躲吗？”

她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抬起脸，都能看到她耳尖和鼻头的一点晕红。

依旧是棱角分明锐气十足的唇齿眼眉，却因为整张脸覆盖着雪白色，只添了一点点暖红，于是显出一种特别的柔软无害。

真像。

不是像往日那个精力四射像个小太阳的她……而是记忆更深处的，瀑布、长风和鸟鸣，纵横的酒气，带着舒朗笑意的她。

他轻声开口，嗓子喑哑，吐出两个音节。

“阿绮。”

他看到她一愣，而后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眼睛圆圆的，像个猫崽子。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想抬手摸她一下，因着随侍的阻拦，又停了下来。

“阿，绮。”

他神色认真，一字一句，虔诚得像在念什么咒语。

她没敢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温和笑着让侍女请他进去躲躲，自己则摇着轮椅先行一步。可听见大门锁上的一瞬间，她猛地起身跳进雪里，冲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韩璟！”

还是这德性，叫人总是连名带姓的。

韩璟笑得无力：“我身上很脏。”却下意识地把搭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点。

确实不太好闻，露在外面的地方估计能搓出泥来。

她从他怀里仰起脸，抬手细细描了一遍他的眉眼，才笑了一声：“真的是你……你……”却鼻尖一酸，说不下去了。

还问什么呢，他出现在这里只有唯一的答案。

“夫人，您的腿不能受凉，快先起来吧。”韩愿忙来拉她。

她挣了一下，却被他按住。他站起身一把抱起她放到轮椅上，轻声道：“先进去再说吧，雪太大了。”

02

她遣人去做饭，又找了换洗衣物，让他先去洗洗。

张堇打了水来，伺候她净脸净手，再换了居家的衣物。给她拴上腰带时，张堇忍不住问道：“是将军？”

她含笑：“若不信，一会儿看看就好了。”

这一会儿却是好长一会儿。

边关少水，估计三年多他都没怎么洗过澡，又是东躲西藏一路风霜，要收拾干净确实不容易。待洗到第五桶水，水勉强算得上清澈后，他擦干净身子，净面刷牙，换上干净柔软的衣物。

不是什么名贵料子，却像是太阳刚晒过，干爽柔软得过分。

像家似的。

从长廊走过来，他漫漫扫过庭院，转眼看到她坐在尽头，围着炉火，朝着他微笑。火光漫上她的眼睛，温度也给嘴唇添上颜色，让那点笑意近乎温柔。

他停在原地，难得升起一些不好意思的情绪：“久不着君子衣，颇不适应。”

她示意他过来，调侃道：“将军心怀端方，便是身无只缕，也为圣人之徒。”

“何处来的歪理？”他笑，却也不是真正询问的意思，凑过来坐到她旁边，掌心向下感受炭火的暖意，“真暖和。”

她握住他的手。

厚厚的茧和无数干裂的口子，很冰。

他想收回来，却被她紧紧地捏住指尖。

“为什么？”她轻声问。

他盯着火没有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