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完饭，众人漱了，何氏大舒一气，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异常响亮。亦铱皱眉，颇觉丢脸，另一边青娘已微笑：“婶婶是不喜这样的规矩吧。”

因是正式的晚宴，所以不得不好生妆扮。青娘穿了白绫袄儿，外面了湖梅兰竹暗纹的缂丝褙，下面系了翠绿综裙，绣油绿的缠枝纹。远观之亭亭玉立，近视则清新雅致，仪然动人。

“是，婶婶放心，我会与将军好好的。”

“你可千万记住了，别在屋里转悠，也不能蹿到屏风那去，”周诚一副吓唬小孩儿的模样儿，“要不然爷肯定把你薅住，吊起来打！”

何氏激青娘替自己打圆场，实话实说：“夫人莫怪，我是不习惯这样的规矩，知的是吃饭，不知的还以为上刑呢！”

指的是每人后立一个人，瞅着主人的布菜。

青娘无法，只得使人通知黎总兵，说明了情况。黎崇听了，也不以为意，只乐呵呵的，说等期恪回来再一同喝酒。青娘想了想，只好将洗尘宴改在跨院的风苑，单独邀了女眷前来。

青娘听她说得有趣，笑容加：“正宴向来如此，我回宴请婶婶，总要正式些才好，以后便不会这样。”说罢叫人摆了桌椅在院中，上了茶，就着沉醉的风赏桃。

青娘默然垂首，那是你没见过他说话的时候。

......

不说话？

她上梳了个小牡丹髻，没有寻常那样，也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发簪，而是了两柄镶南珠的梳蓖，耳朵上坠了朵小小的丁香。

不言。

何氏：“是这样的，他们男人呀，去了就顾不得家，兴上来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也是常事，唉......”说着提起了从前的旧事。

那亦铱亦不愿在这上逊，细细在屋里挑了衣裳，穿了件淡紫的织金褙，粉绣宝相襕边的十二幅湘裙，上莲米大小的珍珠簪钗，在夜光下莹然生辉。

何氏就不说了，平常的大嗓门到了青娘面前都不由低了下来，那小丫黎珍更是时不时便偷觑青娘两，小嘴翘起来笑眯眯的，颇觉“秀可餐”一词之意。

正七八糟想着，那边何氏已总结陈词：“......天赐这孩啊，小时候遭过难。如今大了什么都好，就是不说话，是个锯嘴儿的葫芦，还请夫人千万多担待些。”说得亦铱一噎。

“哦......”

周诚总结陈词，“所以说晚宴的时候啊，要么是爷陪着你爹、你哥、还有你，你们一块儿在外院吃。要么是大家都坐一个厅里，你们和女眷中间隔一个屏风。”

儿吃！”

“天赐这几天是不是在外面有事忙？”

但人穿衣服，衣服也穿人呵！只一照面，便下立分。

“咳......”青娘一时燥，整片背都麻了。

当下与黎太太一搭一和，专挑了青娘不知的事说。

青娘听得一问，怔了怔，方：“是，将军难得随老令公打猎，他老人家起了兴致，自然要陪着。只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回来，怕是他们自己心里也没个准儿，打发来报信的小厮只说要在密云多盘桓一些时候。”

七八糟，没完没了，什么话都说得。那些旖旎迷离，昏沉低哑，他的语调，一声一声轻笑......

邓氏观亦铱脸，腹中好笑，面上只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儿，专心用饭。那老鸭汤汤郁，小黄鱼味鲜，又有糟鹅掌，拌素丝，清蒸狮等名菜，一青鱼块里放了川蜀的辣椒，吃得她胃大开。

待到晚间，期恪还未回，只遣了个小厮回来报信，说是老令公没尽兴，要在密云多待两天，已遣了人去衙门告假。

亦铱锐地察觉到青娘方才的愣怔，反应过来期恪并未与她说起自己的名，心中不由一喜，十分得意：蒙大哥连这些都不与你谈及，想来也不与你亲近多少，只当你是个摆设罢了！

青娘此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一面应着黎太太的话，一面心不在焉想着事——原来他还有个“天赐”的名儿，只不知是小名儿，还是从前用的，后来改了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