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清面冰寒，膛起伏，好半晌，才握了双手，木然走灵堂。

什么真心痛的病症，这回毫无征兆地过世，必定是有端倪。她几乎已然认定，是萧敬宗受了人暗算丧命狱中。可景明帝说，最后过那牢狱的是他？

萧敬清又痛、又怒、又惊，也没心思用晚饭，思量了大半个时辰后，便沉着脸直奔永王府。不过他毕竟是府中新丧，也没敢走正门，只到王府外一偏院等着，请事通禀，求见永王。

——这些年同床共枕，景明帝可从没过这般心思。

府里女眷慌了手脚，萧二夫人哭得数度昏迷，萧敬清心神恍惚地命事安排丧事，满心里萦绕的，却是狱卒那句低促的密报——“相爷今早康健，是皇上探视后，忽然病死在牢房里的。”

外，萧敬清将兄弟接回府中时，最初的惊慌急痛过去，便只剩满面铁青。

景明帝却已将她心思看得分明，不动声地挪开目光，声音也是温柔如常，“朕先陪你回。旁的事情往后再说。”随后，便以圣躬违和为由，不见旁人。

“果真是有人手脚？”

永王得了萧敬宗的死讯，又因景明帝不见旁人，正急得锅蚂蚁似的

他既然一咬定，显然是有十成的把握。

这消息实在蹊跷，但事关太大，赔上兄弟命后，他反而不敢擅动。

暮四合，周遭静谧，唯有隔着数重院落的哭声传来，伤心绝。

萧敬清听罢，那满脸的铁青立时转成了腊月寒冰。

郎中晓得轻重，当即跪在地上，郑重：“这般大事，怎能欺瞒侯爷？确实有这毒，人喝下去没多久便能毙命，也极像真心痛的病症。”

小萧贵妃满腔悲痛骤然添了惊讶，一时间思绪纷，反倒忘了言辞，唯有泪珠断线珠般落，卷着脂粉香气，自腮边落，没衣领。心里万般揣测横生，那一瞬间，她几乎猜测是景明帝在狱中死了萧敬宗，又拿这谎话来骗人，却又怎么都不肯相信。

先前的揣度猜测尘埃落定，此刻，他已无比确信，景明帝蛰伏隐忍十余年后，终是将刀锋指向了萧家。

且一手，便是拿了他的亲兄弟来祭刀。

萧敬宗断气不到一日，郎中在萧家整日清闲，也学过仵作那些手段，摆了一阵，便跪地：“牢狱中那些人说的话，倒不是虚作假，相爷临死前，恐怕确实像真心痛的病症。不过，他这心痛发作，却是另有缘故。”说罢，附在萧敬清耳边，耳语几句。

他命人闭屋门，也不顾忌讳，命郎中查验。

他怎会突然对父亲下杀手？

……

行捺到暮，待外安静些，才将旁人屏退，独自去了仓促收拾的灵堂。

先前景明帝摆和姿态，虚与委蛇地耍手段时，萧敬清认定那人弱可欺、抵不过世家联手迫，便上蹿下地拉拢帮手。如今景明帝当真藏在袖中的锋芒，并肆无忌惮地将证据送到他底下时，萧敬清反而畏首畏尾起来。

小萧贵妃愣愣将他看了半晌，才慌忙垂下去。

萧敬清沉着脸站了半天，才见心腹之人引着他最信重的郎中从偏门走了来。那郎中是萧家兄弟俩了重金招来的，医术并不比太医逊，且因衣住行都仰赖在萧家门下，更是忠厚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