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去，刚好看见楼月璃正站在不远的檐廊下。

楼府的人愈来愈少了。

霜染红亭，薄霭漾，轻雪铺满鱼鳞瓦，朱檐下的青绿叠三镂空五彩锦雀替结着浅浅雪霜，泛起雨过天青的泽。

大雪初晴，苍穹宛若澄江晓碧，瘦雪堆满檀栾粉墙。墙边淡疏梅，暗香透鼻，遍地银红光影。

「你喜那些梅？」楼月璃指着琼仰覆莲单鈎栏杆一侧的玉蝶梅。

夕雾曾经是曲雪珑的贴婢女，若她回到曲府，曲雪珑应该会收留她的。

然而夕雾只是摇摇。

云断长空，瑶峰微吐，千朵粉蝶落。

他似乎想起什麽，声音戞然而止，笑容也敛起来。

雾薄云轻，晏怜绪凭栏眺望枝纯白的玉蝶梅，犹如翦碎霜绡，纤玉破朝寒。

晏怜绪抱手炉，向夕雾笑：「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楼月璃走到晏怜绪的边，晏怜绪主动地挽着他的手臂，柔顺地靠在他的怀中。

晏怜绪打开房门，回向程大夫：「请来吧。」

再也不会有人胆敢以楼月璃的残疾攻击他，楼月璃可以更恣意地活着，不用皱起眉看着别人的嘴来判断那人在说什麽。

「楼爷早安。」晏怜绪盈盈福。

晏怜绪还没有反应过来，楼月璃己经从容地落在雪地上，他一抖黑貂披风上的雪，晏怜绪的视线正好撞上楼月璃的回眸。

「这玉蝶梅太白了，一下雪就被积雪盖住了。」夕雾轻轻地叹息。

即使居於闺，但晏怜绪知楼月璃已经四面楚歌，可是晏怜绪依然如常地在红藕院里起居生活。?

晏怜绪回看着夕雾，他突然：「夕雾，我手里还有钱，足够让你回到凤临城。」?

他愿意陪伴楼月璃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想要无辜的人陪葬。

晏怜绪只是手无寸铁的侍妾，他不懂得打理楼月璃的生意，也不懂得解决楼月璃的麻烦。他最後能够为楼月璃的，只有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楼月璃松开晏怜绪的手臂，他踩着梅树下的石，借力起来，整个人如同粉蝶飞舞，轻巧地翻过枝，采了几枝玉蝶梅。

以後楼月璃忘了晏怜绪也好，纳了红袖也好，娶了个门当对的淑女也好，至少楼月璃已经完整了。

那些曾经对楼月璃百般献媚的手下，那些曾经对楼月璃千般讨好的侍，早已经逃得一乾二净。?

「真正懂得欣赏玉蝶梅的人，是不会混淆两者的。」夕雾柔和一笑。

小馒的小黑炭不应该这样谨小慎微地活着。

无论晏怜绪的耳蛊是不是为时晚矣，他从未想过离开楼月璃。

沉默了半晌，晏怜绪才摇首：「别人喜玉蝶梅，就是喜它的洁白。只要泽雪白，形态相似，无论是雪或是玉蝶梅也是没关系的。」

这里是晏怜绪的生之地，也将会成为他的坟墓。

晏怜绪发觉楼月璃说话的速度比平日慢了一，他不着痕迹地蹙眉，只一手拢白狐斗篷，微微。

晏怜绪这些日以来已经劝过夕雾好几遍，但夕雾心意已决，他便没有再作劝说。

因为小黑炭从来也是最乾净的明月，最剔透的琉璃。

夕雾把添了炭的篮柄海棠纹红铜手炉放到晏怜绪的怀中，又为他系好白狐斗蓬，衣领一圈雪白的狐裹着他的颈项，只一张白里透红的容颜。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