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怜绪的脚步一顿，握拳，夕雾担忧地看着他，然而晏怜绪上继续举步前行，一次也没有回。

晏怜绪冷哼一声，正要带着夕雾扬长而去时，却听到後传来吐血声，接着又传来一人轰然倒地的　声音。

晏怜绪整个人歪到一旁，几乎踉跄倒在地上，痊愈不久的脸颊又红起来。

夕雾把晏怜绪护在後，扬声：「国有国法，由不得你当街撒野。」

每年的分宴也是醉梦院的盛事，因为那是让即将挂牌的首次粉墨登场的日，她们在当天会打扮得招枝展地结伴同行。若是客人看上了哪个，他可以在的发髻上上一朵。

没有楼月璃或曲雪珑相伴在侧，晏怜绪也不再装可怜，他挑眉轻笑：「要是想碰我，还得先问过楼爷的弯刀。不知是你们的脖，还是楼爷的弯刀快呢？」

他的牙关微微发抖。

晏怜绪知这一天终究是会来临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麽快，而且是在如此人来人往的地方发生。

略一定神，晏怜绪向夫盈盈福行礼，行礼之後才猛然想起自己行的是女的福礼—他怎麽可以在往日的夫面前行福礼。

他们见过当年在断桥残雪以一曲惊艳天下的晏少爷，也见到今日沦为男的怜夫人。

偏生他着恼不得。

夕雾叹：「婢得去找大夫过来医治那老家伙—要是那老家伙了什麽事，您一定会很难过的。」

晏怜绪的外貌与往日已是天壤之别，他仔细地描眉画，以金螭衔御仙簪挽起云髻，穿着俗艳的挖缎薄红木槿暗纹领曲裾长袍，全上下散发着香粉气味，一举一动也摆脱不了风尘气息。

夕雾立即扶着摇摇坠的晏怜绪，向夫怒斥：「哪里来的老酸儒！当心我去报官！」

他刚刚，夫突然重重地掴了他一掌—刚好是之前曲清淮掌掴他的位置。

「你呢？」晏怜绪转向夕雾问。

聚集四周的路人对晏怜绪评论足，当中不少人也认得这貌是当年在上的晏家少爷，冷嘲讽的神如同万箭穿心，比起在楼府的那一夜还要辛辣百倍。

从前曲雪珑把晏怜绪安置在雕细琢的金丝雀笼里，哪里容得他人如此侮辱晏怜绪，而现在晏怜绪　　却被暴在荒凉的大地上任人奚落。

因为夫说的全是真话。

晏怜绪全发冷，脸上却火辣辣地作痛。

分当天，醉梦院设宴款客，玳筵展，银鸭香浮，卷帘下正是簇锦。

「小丫你尽去报官！老朽跟晏家相多年，当年这位晏少爷和他的父亲还是老朽的学生，他的父亲见了我还得叫一声老师！」夫不屑地啐了一声：「家门不幸！当真是家门不幸！一个家清白的男，不正正经经地靠着双手劳动谋生，竟然成了个象姑，甘愿充当娼侍候男人！」

因为这群人认识以前的晏怜绪。

二人匆匆地穿过小巷，回到大街上，夕雾才：「怜夫人，婢先给您叫一辆车吧。」

为什麽无论在什麽地方，自己也是不受迎的人？

晏怜绪浑一震，表面上还是平日的淡漠矜，一滴冷汗却悄然从额上落。他作好准备才回过来，果然看见昔年的夫正支着拐杖，睛瞪得跟铜铃似地看着自己。

「老朽这是替天行，男汉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纵然家破人亡，也该当为重振家声而发奋图，百折不挠，而不是沦落为富人玩！」虽然夫垂垂老矣，上只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衫，但每个字也说得正气凛然，足以使晏怜绪脸红耳赤。

夫被晏怜绪数落得愣住了，晏怜绪傲一笑，娉娉婷婷地往人群外走去，然而一些好事之徒却刻意拦在晏怜绪面前，猥的神如同油腻的般百般玩他的肌肤。

夫果然极为震惊，他恶痛绝地打量着晏怜绪，如同看着一团脏臭的垃圾。

那些全是长久以来缠绕在晏怜绪心中，他本不敢宣诸於的梦魇。

「老朽为当年曾经当过你的老师而到羞耻！晏怜绪，你死後有何颜面面对你的列祖列宗！」夫怒而以拐杖敲击地面，引来不少路人指指。

晏怜绪缓缓地抬起来，大方地那张烙着掌印的脸庞。他一手卖风情地抚摸金钗，媚笑：　　「所谓男汉大丈夫，还不是像你这般仕途失意，一生庸碌—文人风骨又值多少钱呢？」

围观人群顾不得晏怜绪，连忙聚到那个昏迷的人边，七嘴八地唤：「夫！夫！您怎麽了？」

正想到一旁的茶寮休息，後邃然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颤抖地唤：「晏少爷？」

夫没有寒暄，只是冷然质问：「晏少爷，老朽听说晏府已经被以前侍候你的下人买下，你也成　　为了那个下人的姬妾，是吧？」

楼月璃的心狠手辣早已名满江湖，那些氓再是胆大也不敢真的对晏怜绪动手，只好敢怒不敢言地退到一旁。

晏怜绪神稍霁，他看着夕雾半晌，终究还是真诚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