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连忙收回手来:“话甭说一半!”
寒气凝在发间,卢煦池沉声道:“这人染了羊皮疫。”
那漳兵身上兵甲几乎被拉拽变形,面目被冻成了紫红色,牙关扭曲,唇角溢出浊黄的脓液来。他紧紧盯住王贺夫,浑浊双眼蓦地流出泪来。
“将军……”士兵挣扎着伸出手臂,手指突而咔擦一声,如同枯枝一般断到雪地上:“逃……快逃……埋……埋伏……”
众人面色疾变!山涧回音颇重,此前被马蹄与交头接耳之声盖过,直至现在,才听得转角处轰隆巨响铺天盖地而来。
“撤退!退回桥那头去!!”王贺夫高高扬鞭,嘶声大吼。
雪块被川流震至山壑之上,掀起一片激射的碎石散沙。只见吊桥另一头,几千翰牟精兵洪水一般从山涧涌来,个个盔甲裹身,铁戈相拨宛若电鸣。
吊桥被震得嘎吱作响,一名漳骑高高跃起,竭力攀到那刺骨铁链上,下一瞬,三五十名翰牟蛮兵架起巨弩,向漳兵直射而去!四五声惨叫登时从不同方向传来,血块迸射出模糊的红雾,鲜红淋漓的纤维喷溅着垂落到枯树枝头。
混乱杂音中,卢煦池勉强睁眼,视线模糊不清,却仍霎时定格在了对岸隐蔽处,翰兵簇拥着的一辆战车上,心下便起了个念头。
“王兄,”他沉声道:“你的射箭技术如何?”
“不咋地,力气倒不小!”王贺夫勉力格下三枚流箭:“怎么了!”
“我引开前头的兵,你破开那车!”
腹背受敌,王贺夫此时也无其他办法,只得照做,捞起身旁骑兵的箭,顺手将人掼在身后,挽弓瞄准那车盖与前窗相接之处。
卢煦池寻机闪身而出,先捞起一具尸首挡在身前,疾掷出一枚炮筒,在腾腾烟雾的掩护下,搭箭拉弦,直射进车头翰兵眉心!
几乎同一瞬,一抹银光带起枝梢冰花,重重窜进对岸车内!
卢煦池一个“好”字还未出口,目光望向那车门,心头蓦地一惊,周身一颤——
只见木板应声而落,内里却空无一人,并没有高遂!
数支黑箭骤雨一般袭来,他难得乱了手脚,脚下已然开始踉跄,只觉得苦苦支撑的力气几乎衰竭尽了。
“卢煦池!!”对岸一名九尺男儿突然驭马挤到岸边:“你这个——奸贼,叛徒!我郝伟利不亲手杀了你……我就是死不瞑目!我他娘的——对不起乡亲父老!”
说罢扬起鞭子,急速踏过狭窄吊桥,在崩塌的雪块中持剑直向卢煦池刺去!
卢煦池心中一凉,腿上却实在移动不开,筋疲力尽下,突而觉得心下像是羽毛一般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