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孟纯彦任他抱着,很配合地偶尔笑两声,半晌才轻轻地道:“景祚,我想回家看看。”
殷广祺顿了顿,莞尔道:“柳先生说了,你最近不宜情绪起伏激烈。要不再过段时日吧,等你大好了,咱们一起……”话未说完,他忽地对上那双清潭般的眼睛,心底划过一丝酸楚,忍不住轻叹一声,改口道:“好,我陪你去。”
穿过数条街巷,直至幽僻无人处,皎洁月光映着白墙青瓦,昔日孟宅终于出现在眼前。怀中人喘息急促,心口跳得厉害,殷广祺毫无办法,只能将他搂得更紧些,试图传递几丝温暖。须臾行至门前,却见院门敞开着,一名老者背对他们,仰首望着干枯的梅枝不语。殷广祺见了他,不免眼眶发热,脱口道:“先生……”
闻言,孟纯彦身体一僵,立即挣脱了殷广祺的怀抱,躲在墙后不肯露面。殷广祺正待安抚,成庄已转过身来,温和地笑道:“景祚,你也来看他们啊。”
殷广祺应了一声,稍稍偏头去看顾孟纯彦,却见对方红着眼眶拼命摇头,当即心下了然,便独自迈进小院,对成庄执弟子礼,笑问:“先生何时来的京城?我若听得消息,该一早来拜见。”
成庄呵呵笑道:“我也是傍晚才进城,只想凭吊故友,明日便走啦。”言毕,他叹了口气,眉间流露出沉痛之色,伸手轻抚梅树枯萎的枝干,阖目低声道:“子固这一家子啊,全都一个脾气,宁折不弯。伯懿和仲徽,多好的两个孩子,可惜啊,生不逢时……”
殷广祺垂眸不语,默默地拿起成庄带来的祭品,斟酒浇地,依礼祭拜。成庄瞧见他放在旁边的花灯,微笑道:“……那题记里说得好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这是你特意给仲徽带的吧?”
“……原来先生也看啊?”
成庄失笑。“你当我生下来就是个糟老头子么?先生也年轻过!何况你们俩那点事儿,我也早就清楚。”
殷广祺讶然,沉默了半晌方道:“先生您……是什么时候……”
成庄含笑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你先生是老啦,但眼神儿还算好使,你们俩当年那些弯弯绕,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罢,昔人已乘黄鹤去,提起也是空伤心。不如说说你吧,折腾了一大圈,身体可还好?”
“有先生给的药,自然是无碍的。”
“诶,万不可大意啊。你这是天生的弱症,护心丸治标不治本,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放宽心,也不能太劳累。”成庄边说边看着他,又叹道:“然而眼下,你如何能放宽心,又如何能不劳累?听说慎王离了京城,我便知道他的算计了,半壁江山换他彪炳史册……真是个狠心人呐!”
殷广祺苦笑道:“我如何不清楚。只是他说的其实没错,那样是最好的办法,否则,恐怕什么也保不住。”
“可是你怎么办?”成庄蹙起眉,苍老的双眸中满是担忧之色。“依你的性子,强撑到最后一刻,再往下如何呢?何况你素来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