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曹统，虽是先魏主曹家的后嗣，却一直为司氏所猜忌。南渡时匆匆由洛逃，路上全家遭到胡人劫掠，家财尽散，险些暴尸荒野，过了一路的颠沛离，最后好歹苟全了命，南渡过江。

她也曾亲见过，那样刚无畏的母亲，会无助地倒在父亲的怀中放声大哭。她为了故国那千千万万的民泪，也为了她那还在洛的缘薄生母羊皇后而伤悲。

见无人开，她嘴角弯弯，角也弯弯，“阿父，桓郎君，我们大家现在不都是好好的？”

无论阿父的话说得有多么玄奥，为曹统之女，她又如何会不清楚父亲心中藏的那一腔忧愤？！

片刻后，他再一睁，锐利的锋芒直望桓崇的心中，“可是，吾看到你，便想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一般的愤世嫉俗，一般的倨傲骄矜，一般的血沸腾...”

“吾，岂不正是你最好的对照？”

曹统闭了闭，任由光泻在自己的脸上，将他的肤照得透明，“吾...已是无望了...”

虽然她生在江左，长在建康，可从小到大，她从阿父阿母中听得最多的，都是昔年魏武帝至晋武帝时的往事，以及中原土地上的万般风。

“尊师陶公自是极好，但彼尺如人，各分短长。你年纪轻，又很有胆识，若是能取人所长，补己所短，他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既然都好好的，怎么就能说是‘无望’呢？”

她的母亲临海长公主，份更是贵不可言。她本是先惠帝与羊皇后的独生女，原封号“清河郡公主”。然晋室昏庸，内斗不停，胡人侵，洛大，尚是稚女的母亲在逃难途中与家人失散，随后遭人劫持，再被转卖为，幸而她大胆机，看准时机从主家逃，历经千辛万苦逃到建康，这才重新恢复了公主的份。

无忧垂下了帘。

她曾亲见过，她为名士的父亲满心的忧愤难解，只得孤在江边，望着洛的方向登长啸。

她的声音，脆得像是掰开了一把七月里长成的菰笋，“阿父，你总教我背□□的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阿父正当盛年，桓郎君和我则是初升之朝。留得此在，再善加经营，只要有心，无论大志为何，哪儿能

......

她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睛，向左望望，再向右瞧瞧。

曹统的一番话，犹如泼而下的一桶冷，瞬间浇灭了桓崇心的怒火。他默然呆坐，沉思半晌，忽地将嘴角一扯，个苦笑，“我是如此，那曹公呢？如今这般，你...便也甘心？！”

想到这里，无忧中有些涩涩的难受，但她天乐观，再一抬，还是了一张甜甜的笑脸。

那时她便知了，从前她只当是传说中昔年旧都的邺城、洛，对阿父阿母而言，才是真正的祖宗之地，是他们心中魂牵梦萦的家园。

是你天生的短板。”

而后，他顿了顿，似是意有所指，“不然，如你现在这般，不止是太过辛苦，更是前途渺茫，了无希望。”

“昂，你要想得再清楚些、明白些...吾是如此，你难想重蹈吾之覆辙吗？！”

纵使不知弦上意，她亦隐约识得曲中情。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