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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炀放下了汤匙,瓷器相撞发出了一点清越的声响,他嘴角的笑意落了下去,沉下脸,抬起眼来看对面这个没眼色的家臣,“江易安,你今天是故意想惹我生气吗?”
江易安苦笑一下,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手垂在了桌下,“……我怎么敢呢,主人。”
“你不敢?”裴炀屈指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要真不敢,就该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裴炀是在引着江易安叫他的名字。
说“讲和”之后,裴炀跟他有了个约定,如果易安犯了错或有什么让他不满了,叫裴炀的名字,裴炀就可以不罚他。
没有人愿意挨那些只会带来痛苦的责罚,从那天之后,江易安一直从善如流地守着这个约定,而裴炀也乐见其成。
可是今天……好像所有情绪都顶到了这里,江易安忽然不愿意再装傻了。
“主人,”他沉静地看着对面的青年,“您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裴炀漆黑的眸子里已然看不出情绪了,淡淡地反问他:“你说呢?”
“属下不知道。”易安一五一十地回答说:“我已经认主了,主人,我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能像现在这样跟您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是您的抬举,但我一直很清楚,我没这个资格。”
“我是您的家臣,您的附属品,可以扮演任何您需要的角色,甚至可以在任何时候成为您需要的任何一种工具——”江易安显得有点麻木,可是又很苦恼,“服从、侍奉、保护,这些都是我的回应,我能给的一切都已经给了,主人,您到底还要什么呢?”
“我到底想要什么……”裴炀怒极反笑,朝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江易安起身,绕过桌子,站到了裴炀的旁边。
裴炀夹了一筷子鱼肉,慢条斯理地挑着细小的鱼刺,头也不抬地问他:“你觉得我现在对你好吗?”
江易安以为他叫自己过来是方便跟自己动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问题,他沉默了一瞬,一五一十地回答:“很好。”
“喜欢我对你好吗?”
江易安发现,裴炀很喜欢问他类似的问题。可好与不好对他而言,既没有选择拒绝的余地,也没有选择接受的方式,虽然舒服日子谁都想过,但他从小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不想受苦却也不怕受苦。裴炀对他的好固然让他喜欢,可是裴炀想从他这里得到的回报,也让他害怕。
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不喜欢,只好老实本分地回答:“……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裴炀被他气笑了。
挑完刺的鱼肉在不由分说之间塞进了江易安嘴里,裴炀恨得咬牙切齿,嘴角却生生勾出一抹冷笑来,“好吃吗?”
易安不明所以,含着鱼肉食不知味,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