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礼又怎会没有观察到钟如一脸上动摇的神，突然问了他一个几乎不是问题的问题：“魏峥嵘的死是不是他的？”

是他陪着贺佳辰、护着贺佳辰、睁睁的看着对方从一个挥金如土却纯白如纸的豪门阔少变成跟走私军火贩尔虞我诈、谈笑风生的黑新秀。

一脸愠怒的梁文礼顿了顿，冷静下来，这才淡淡：“暂时还不行，最近海明市不会太平，你得继续帮我看了贺佳辰，你手机里我新装了GPS定位系统，有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钟如一闻言扯了扯嘴角，神态轻松的将掌心的手机抛到半空中然后又稳稳的接住，往来反复的乐此不疲。

钟如一再一次灵巧的抬手从半空中接住手机，歪冲面对面而坐的梁文礼报了一串邮箱地址，不等对方发问，他无奈的微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你还指望我老土的继续手写卧底日记？”

“钟如一！”梁文礼低喝了一声，脸上的神终于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要角扮演得久了就忘了自己警务人员的份，你要记住，你是我梁文礼派去的卧底，而不是街巷尾拉帮结派、打打杀杀的混混！”

对于他而言，钟如一就像是自己亲手栽下的一树苗，他看着他枝发芽，蓬生长，然而历经风雨之后会开怎样的朵至今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梁文礼耐极好，他布满沟壑的脸庞上一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言语之间并没有上级对下级的那命令，相反还苦婆心的絮絮叨叨：“你留下联络用的手机跟‘老板’远走东南亚，情况急，OK，我算你过。这三年里，你跟我联系汇报情况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连这三年间的卧底日记你都不来的话，那以后我要拿什么向上级证明你卧底期间的工作是不是符合守则范围内的？”

西？”

钟如一一脸嫌弃的表情，不情不愿的将自己被改装过的手机放袋里，几乎是一针见血的发问：“不会吧？GPS定位系统？我看不止吧？师父你是不是顺便还装了窃听准备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控我这个不安分卧底的一言一行？”

很快他就满意的看到对方一脸语的表情，笑嘻嘻的得寸尺：“梁Sir你也该跟上时代的脚步，充分运用互联网的便利啦！话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归队？盯着贺佳辰也有三年了，他并不是那个圈的人。”

比起一个一心寻死的落魄少爷，钟如一倒宁愿看到现在这个杀伐果决、自有主张的贺佳辰，他可不想再提防着对方在哪个角落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自尽了，救人毕竟也是很累的，至少比杀一个人要累。

钟如一还嘲笑沈放钓鱼执法，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梁文礼眉一皱，哪怕是披着浴袍也遮盖不住他浑上下透着的那久居上位的威压，在纪律队里待了这么多年，像钟如一这样不守规矩、目无尊长的异数他就没有碰到过第二个——不过当初他不也正是看中对方这桀骜不驯的劲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期的影才几番试炼决定好好培养的吗？

梁文礼低咳一声，臭着一张脸没好气：“你知自己不安分就好！回来了就要好好守规矩，听我这个联络员的指挥，知不知？！”

钟如一眸光渐暗，当年同贺佳辰远走他国的其中缘由太过复杂，并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可以分析得一清二楚，他相信师父也不是不明白。在贺家当时四分五裂的形势下，贺佳辰继续留在海明市的下场绝对不会比自己惨死在游艇爆炸里的一家老小好到哪里去，除了循着他父亲留下的一条暗线远走飞的避避风、韬光养晦，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钟如一哼笑一声，耸了耸肩，不依不饶：“Yes，Sir！那我可以归队了吗？”

是他将贺佳辰从一心赴死的绝境之中拉了回来，重新燃那样绝望灵魂的生命之火，看着他从一个浑浑噩噩的行尸走重新变得嗔笑痴怒的有血有起来。

梁文礼摇了摇，意味长的说：“就算他曾经不是那个圈的人，难你陪他远走越南的这几年，还不明白吗？——他已经在局中了。”

梁文礼也不是第一次当人师父，作为一个引导者，他谙因材施教的理，更何况他早就摸透了钟如一这混小吃不吃的脾气，于是耐着继续：“别告诉我你留下自己旧手机的同时还搞丢了卧底日记。”

而后者则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哪像是把他这个师父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啪嗒一声关了门就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但是他却没有。除了师父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以外，扪心自问，钟如一也并不能把自己其中的私心撇得一二净。

钟如一“嗯”了一声，抬手了有些胀痛的额角，漫不经心的说：“来混的，迟早要一命还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