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尘立在了他面前，借着屋外透过来的星灯光端详着这位几将他挫骨扬灰的继任者。

那室内极昏暗，单就角落里的两盏长明灯闪着莹莹幽光。而那窗上裱的乃是特制的黄纸，厚厚贴了数层，以致正值午后,屋内竟也透不到一光来。

夏冰扬起剑刺中了他的锁骨之上

刀刃微微地颤晃着，夏冰咬牙：“杀你，很容易。既然这诏狱里的百般刑罚都不能将你奈何了，我更喜看你隐忍了十年竭尽全力，最后却依然一败涂地的样。我早说过，兄弟不想难为你，可有的东西你既染了指，就休怪我将你的手，砍了下来。”

岁月便如刀割般在他面上留下了刻的印迹，非但如此，夏冰那双野狼似的骇人眸竟也淡淡蒙上了一层浑黄，趁着苍苍半白发。

然而此刻他却忽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他此来并非是作为一个隐名埋名的罪人,而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李归尘掸了掸自己的宽大衣袖，抱着臂平静：“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这废话的病还是改不了呢？”

“堂堂北镇抚司落在你手里，竟也成了这幅样。”李归尘的声音里无悲无喜，就像是庙宇中远远传来的梵唱声，恍然间只让人觉得有些飘渺。

段明空走在他前倏而顿了步,李归尘也并未理睬,径直了门。

他说着，挪了剑刃轻轻拍了拍李归尘的腕，数层衣料在剑刃之下便脆弱得只如同是白纸。

李归尘淡淡地凝视着他，而夏冰托着腮挑着嘴角：“女、南楼客、正蒲氏，你自己说说哪一件能让我北镇抚司留她小命？我要是想碾死你们，尔等蝼蚁可还尚有安立命之地？只不过，蝼蚁也需得尽最大的观赏价值罢了……”

白光在李归尘平静无波的眸上一闪而过。他分毫未动，似乎全然见不到前锻淬得锋利异常的绣刀。

“我叫你来，不是想和你谈什么条件，更不用从你嘴里什么话。你的份，和你纠缠不清的那个女的份，杨焰啊，你想不想好好听听？”

夏冰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摇：“你若是早年先去几年地，想来你我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他的话音刚刚落地，夏冰一手撑桌飞翻到了李归尘面前，“噌”一声刺耳的锐响，利刃伴着寒光鞘，削断了李归尘额边一缕碎发，堪堪停在了距他眉心不足一指的地方。

“不，”李归尘微笑着打断，“我会一早亲手诛杀了你。”

他看着夏冰手里的剑微微晃了个圈儿，接着淡淡：“你明明查来了女案的死者尽数是私房的红尘女，可苏公公却忽然跟你透大内无端跑了数个低贱女。故而，你知机会来了。”

也曾多少次地设想过重临此地时，自己会是个什么心境,是愤恨？是伤？

他穿过堂前，便看到书案后面隐隐约约端坐着一个人影。那似笑非笑的嘶哑嗓音像夜枭一般游弋在淤滞而又空寂的气息中。

“你是在有意激怒我吗？指挥使骆仪新终于死了，可你却怕了。”李归尘顿了顿，轻笑。

李归尘负着手信步而行,这屋本是镇抚使的书房，自他不在了,自己的痕迹果然然无存。

“全胳膊全儿，是个有造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