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他隐隐觉得，其实他爷爷走得很不甘心，其实他爸爸纯把他爷爷的遗愿当放。但他不知该怎么办，他不敢跟爸爸开提爷爷的事情，因为他爸爸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爷爷——”

周宁生是哭着回教室的。

周宁生以为爷爷睡着了，只是要被带去医院而已。

周太太看见了，当即破大骂:“你他妈摔坏了我儿你赔得起吗？”

“我呆呆地看着檐的我不认得的‘天叙乐’的匾。”

周宁生原本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去上。谁知停下脚步，无意听了一段朗诵，他觉得……好像心情更不好了……

他觉得很委屈，也很害怕。他普通话说得不标准，T市的方言周围同学都听不懂，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活得像个外国人。有英语好的同学能说几串像模像样的句，而他在周家村小学，连26个字母都还没认全。

现在台上站的是个小女孩，穿着黄裙，正在朗诵她选的作品。

他跟着抬周老爷的人上了车，结果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客气地一把推下来。

周宁生恹恹的，一直到下午，别人都去课间了，他逃了，漫无目的地四走。

周宁生记得周老爷咽气之前，一直念叨:“别烧我……回家……回周家村……”

“爷爷——”

车越开越远，他追了一段，拼命大喊——

周老爷葬礼第三天，周宁生像往常一样去上学。

“……”

“我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的纹。”

“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他不知那个参赛的同学选的是哪一首诗，但他觉得，这首诗，这一段就像是专门为他写的一样。

显然，周先生把周老爷的遗愿当放。前脚周老爷刚咽气，后脚殡仪馆联系上了。

车门“砰”得一声被关上，不留情面地将祖孙二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

“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大半年了，撑不住了。

周老爷不仅被火化了，而且火化后骨灰盒一端来，就在C市埋了。

至于为什么哭了，他也说不清楚。

周宁生慌了，他不不顾地就追。

周先生和周太太没什么反应，好像周家从来没有这么个人一样。

周宁生在市实验小学班了半年，六月，小学毕业；同年九月，升上初一。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丝的和贝壳的纽扣。”

周宁生没顾上周太太关切的询问，他发觉到情况不对，挣开周太太还要往车上挤。

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周太太那么一闹腾，大家更不愿意搭理他了，有钱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就像刚刚那首诗里念的，是父母家的“新客”。

走到礼堂窗前，周宁生脚步停了下。

“我摸着红漆雕的家。”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

里面正在趁课间时间举行朗诵比赛。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他看似回家了，实际上是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