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天来纪殊睡得更不踏实了，时而觉得如置冰窟般极冷，时而又觉得火烧碳烤一般极，噩梦一环连着一环，可念着万嵎政务繁忙，不想让他太多担忧，便未曾同他说。只是夜半时常常手脚冰凉，不自觉便往万嵎怀里钻，万嵎察觉到纪殊似乎睡得不安稳，上朝前就差遣家仆去请孙大夫前来问诊。

纪殊疑惑地拧起眉，不可置信地喃喃：“……断了？”

纪殊略有些惊讶，但仍是诚诚恳恳向孙大夫行了一回礼：“多谢先生。”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你们还倒掐上了，给我添。”纪殊扶额，想上前拉住针锋相对的两人，却被碧海一番话在原地：

“行了，都闭嘴吧，”纪殊闭了闭，喝斥了一声，停顿良久，像是全气蓦地被榨一般，无力：“你们俩……都先去。”

蓝桥没想到碧海连这等小事都知，也惊诧得定在原地，只能结结地气：“你、你……”平常最是妥帖稳当的蓝桥，这时也看着急了起来，扑腾一下跪在纪殊面前，拖着哭腔：“夫人，是婢该死，将军英明神武，丰功伟岸，婢敬慕已久是不错，但这天下百姓，谁不敬慕将军？可谅我一百个雄心豹胆，也断不敢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夫人，婢伺候您边多年，一片忠心耿耿，您是看在里的啊……”

“你！”蓝桥也没想到碧海会突然失态，也气急败坏威声：“你这什么意思？别血人！夫人服药都是你着，你自己了篓别赖在我上！”

纪殊心下多少对现下局势了然了些，而为卯卿，囿于后院，对于政事也只是无能为力。正值多事之秋，万嵎每每在他醒来之前便走了，夜临至纪殊睡下也仍未回府，两人时间很是错开。纪殊能的，也只是差膳房的伙计煲些大补的参汤给万嵎送去。

嵎北征时的旧。

门窗闭，内室幽暗，唯有摆置于书架上的小香鼎细细袅袅留着一线紫烟。诊完脉，孙大夫缓缓收回搭在纪殊腕上的手，抬看了纪殊，平静：“二夫人对‘消魂散’此一事可知晓？”

碧海冷笑一声：“你现在知自己是个婢了？”

“你有意思！你和药房那个小茜走得最近，少爷卧床时也是你时时刻刻在边伺候着，你能不知药被停了？”碧海忽地站起，像只燃的炮仗，指着蓝桥大声。

只是这下的安然又能有几时长？该走的人终究是要走。二人都默契地缄不再言。半晌，纪殊才：“多谢先生。”

“我什么意思？好，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当着少爷的面，我给你都盘清楚了：你是不需到浣衣房活的，那你狗拿耗多闲事，专挑二爷的衣裳亲自浆洗，又是安的什么好心？”碧海气得满脸通红，“前些天，二爷坠上的穗串掉了，是谁捡了去，还要我现在当着面来吗？我看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明面一暗里一，你什么事不来！”

孙大夫前段日南下巡医，得了许多珍稀草药回京。听闻万府有人来请，掐指算了算时节，便知定然是万家二夫人抱恙，急忙赶去了。

孙大夫：“我若想将此事告诉将军，早就在第一回为夫人看诊后说了。”

服药一事皆由碧海掌，孙大夫走后，纪殊叫来了碧海，问她停药一事，碧海也是一脸糊涂，并不知情。后来问了院中伺候的下人，才知是先前的医馆大夫另给纪殊开了清火退的药方，还让下人将赵琮送来的药全都给替换了下去。药膳房有专门的丫分拣，碧海只负责煎便是，于是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将药给停了。

纪殊，无奈一笑，只：“但求先生不要将此事告诉他。”

孙大夫挥挥手，只：“莫谢。消魂散一毒，来颇为蹊跷，事关戎狄而现于京城，定是各缘由纠葛不清，老朽只是不愿节外生枝，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若非京中有人通敌，抑或起了异心，皆是两袖清风的医者能避则避的。他顿了顿，又：“不过，夫人既然知晓自己中此毒，下又有在，为何要将先前服的药断了？”

“是。”孙大夫捻了捻胡，沉稳：“缘因停药，致使毒气恣横，从而真气紊，故夜不能安，饭不思，神思颓萎。夫人若是还有门路，便尽早将原先的药例恢复，日日时煎服，不七日，下的不安之症自然消除。只是……”

碧海知晓后，又气又悔，捶顿足地哭了好一通，反倒让纪殊哭笑不得得反过来安她。碧海一向笑是笑，哭是哭，耿直率，主仆相得久了，纪殊也并不觉得有不妥之，倒是蓝桥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呛了句：“有那个意思就行了，不知的还以为你才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