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上都要去的啦，谁让你是小的。小的就要有小的样，吃两块叉逢迎几句也不会要你命。张永撑着桌站起，先送我回去，昨晚睡雷公那张病床把我腰骨都睡歪了，浑难受。

张永大声咋呼，腰骨都睡歪了，还怎么去淑仪那里？万一半夜她垂涎我，腰骨都能被她坐断啊！

却发现自己连生死都无法掌控。

张永先开，阿武你们先去准备吧，晚上去把永嘉的场收拾好，今晚还要去收数。

何靖没有反驳。大佬之间也讲尊卑论，他一个无名小弟，上说什么便是什么。街外人称他一声靖哥，客客气气，无非是看在张永份上，多给两分薄面罢了。

一切既寻常又熟悉。哪个档的老板最快钱，哪个铺面的老板娘每次恨不得把纸币换成币让他们在咒骂中逐个清。血腥暴戾，贪嗔痴骂，却又味如嚼蜡，无挂碍。

张永晃一支红装特富意，衔在嘴边准备上。握着火机的手停顿，似乎觉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我会跟阿武他们代好，你放心。何靖勾起嘴角，话不要说过，以后说不定是你话事人呢。

打起架来勇猛利索，堪比电影特效。收数就像谈判专家，的的手段了得。没有开山刀，光靠这张脸他也可以持靓行凶。又靓仔又叻仔，哪个大佬不中意？

张永掸了掸烟灰，再不想办法，我们走应记门被砍死了，新义也不会有人来替我们收尸。

张永把烟碾熄在分辨不原的烟灰缸里，拿起杯一饮而尽。

现坐在沙发上的张永和何靖脸冷淡。两位大哥不太对劲，他瞬间将吊儿郎当的情绪收起。

阿靖，我知你一直看不上倪少。谁让他会投胎，是倪老独，家里两个大又早早嫁，蒋二那块迟早都会被他吞了。以后倪少话事人，你还要勤勤恳恳他要求事。别跟前途过不去，况且我看得他很欣赏你。

乡下是个临海渔村，自小闻着海风受生活苦涩长大成年。他爸天生一副弱骨，何武刚生他就跟着大自己十几岁的富婆远走飞，音讯全无。他妈倒是通气，辛茹苦养大两个儿，熬到卧床不起在何靖十二岁那年病逝。两个少年要活下去太难，跌跌撞撞撑到成年，为了叔辈乡邻中的淘金梦冒险上岛。

何靖帘半垂，沉思几秒。天下哪有免费午餐，见利忘义的黑社会，一分钱都能让这群关二爷的弟统统折腰。他不信倪少翔天生好心，倪少帮我们，什么条件？

五年前何武因偷渡过来染肺命悬一线，何靖为帮弟弟筹钱治病起早贪黑打3份工。结果发现同屋盗窃他藏在衣服夹层的两张大金，一拳怒气直冲对方太。同屋东北帮大，齐心协力，数人从屋内追着何靖打路沿，被命运安排路过的张永目睹何靖以一抵众的经典场面。

嘁，我才不，要不如你。张永嗤笑两声，直接代，下个月初蒋二摆50大寿的寿酒，到时候你和阿武跟我一起去，备份礼。

张永没有隐瞒，也不打算隐瞒。

何靖跨步向前扶住他的手臂，回去哪里，淑仪家里？

我之前代的，赌档事就通知倪少。张永语气平静，阿靖，接了赌档之后你也知，我们的场来钱是新义里最少的，就连打架都只有刀，人家拿格洛克拿AK爆我们，我们拿儿童枪反击啊？

蒋二那边一直看不上我，不找倪少，难靠每日八圈地胡维持生计吗？你看看现在我们下面的人每个脸都比那些赌鬼难看，别以为我不知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我不可能叫兄弟们跟着我受罪。

缠绵夏夜灯红酒绿，街边行人三三两两，又或禹禹独行，走鬼摊档烟火味杂。何靖走在街，看着何武和平嬉笑打闹。站街女香熏鼻，纤纤细指轻勾路人的衣摆，声声靓仔靓叔，我这里价钱最公，包你过还想来。

赌庄两成佣私下给他。他最近风正盛，吃下洪顺四个娱乐城，人手明显不够。我们帮他散货和收数，他答应可以罩住我们的场。

这一晚，何靖带着兄弟把永嘉的场重新收拾，足规矩巡街收数。

俗气的英雄救永不过时，何况这是个英勇善战打到呕血都不肯认输的。张永垫了何武医药费，何靖拜山跟了大佬。

两秒后打火，回望何靖那张让男人都觉得老天果然不公平的脸。

不是每个海港都同一风。他是被时代变幻拍在礁石的浪，只能随汐重新海，卷往下一个方向。

这里从未给过他分毫归属。金钱第一利益至上，最不缺的就是他这类帮人搏命的街烂仔。死了他一个，还有成千上万个，堆砌日新月异的繁华盛世。

其他人都各自散开。何靖没走，坐在张永对面盯着那只咖啡的塑料杯。

哥。何靖抬，为什么倪少昨晚会来永嘉？

何靖挑眉，他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赌档这群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