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河抓着粉盒，膝步向前，顾不得忌讳，一把扯住齐粟娘的裙边，“夫人，夫人，你想想，你再想想，大当家……大当家他……”

江南的梅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县衙门前二十对琉璃灯渐次亮了起来。

齐粟娘脚步一顿，叹：“也替我谢谢大当家了……”

齐粟娘看了他们一，“我要换衣，请回避。”说罢，自顾下的衣扣。

借着灯光，在黑沉沉的雨幕中，齐粟娘看着被摘去带官袍，仅着一素白底衣的陈演，慢慢向她走近，两支温的手臂拥住她被雨淋得冰凉的，熟悉而真实的气息在她耳边拂，“……革职归乡……”——

云典史和连大河一惊，又急又无法，只得掩门退，连大河在屋檐下急得团团转，“怎么办，云大人，怎么办？夫人若是……若是……大当家怎么会饶了我……”

齐粟娘看着连大河微微一笑，“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将左手的镂银粉盒递给连大河，“莲香她最用这粉，这盒是我未动过地，留给她作个念想，不枉我和她相一场。也让你能差。”说罢，转就向院门走去。

云典史沉默半晌，似要说话，听得一声门响，转看去，齐粟娘一素白衣裙，妆容全卸，只余乌发上一枝定如意金钗，左手中抓着一个粉盒，右手中提着一个小小地包裹。

远远的，齐粟娘看见了县衙前的照，还如她初次看见时一般的白得煞人，县衙门前明黄的龙幡挂，五爪蟠龙吞云吐火，俯视众生。龙幡下侍卫燕排，寒枪立，御无声，龙辇休停。

齐粟娘沿着漕河向县城走去，银丝般地细雨无声地飘着，在河面半尺上被风儿卷住，微微扬起，如波般起伏涌动一番，过了一会，便悄悄儿地潜中了。

雾迷漫了齐粟娘的视线，模糊了她的神智，她仿佛听到了秦顺儿的低劝声，“皇上不会罪及于你……”又仿佛看到了秦全儿的脸庞，似是皱了皱眉，跺了跺脚，便也不见了。

第一章邮码的

扬州卷

连大河张大着嘴，却吐不一个字，睁睁看着齐粟娘将裙边轻轻一拉，从他手上扯了去，慢慢走到院门边，将门打开。

人……”

齐粟娘望着县衙门，直地跪着，细雨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在她脸上慢慢凝成一颗颗珠，顺着她角、眉梢、鼻梁、嘴，一颗接着一颗，缓缓了下来。

的泥地在白杭娟裙边上沾一黑边，清河县城如死一般寂静，无数双藏在门后地双看着她走城门，一步一步，向县城中央的县衙走去。

离县衙门百步远的地方，齐粟娘顿住了脚步，她慢慢跪下，将手中的包裹放在边，重重磕了一个，“罪妇齐氏听候皇上置。”

她跨门槛，突又顿住，连大河瞪大睛，看着她转过跪下，重重磕了一个，“云大人……”却也不再多言，站起将一转，白娟儿裙角在门边一闪，便消失了。

她恍惚中看到，云典史领着清河的乡宦士绅、耆老宿儒，跪在县衙门前，递上了厚厚的万民折。耳边隐隐约约听到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哭泣声，“皇上……皇上……求皇上……”

连大河一脸灰白，卟嗵一声跪下，“夫人，夫人你再细想想，你再细想想，欺君是死罪，是死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