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校长收了笑容，不再与他打太极，你有话直说吧 。

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看牧云么，就好好的跟着你们家，不要被我们何家拖累了。等上了大学，姓一改，大学毕业了，给你当个女婿怎么样？

天已经黑了，正缓缓飘着些雪，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无数飞舞的尘埃，不知怎的竟让他产生了一风雨如晦的错觉。

他不由得有些恶心。

不要家产就不要家产了，他想，他真的愿意一辈跟着江叔这样的人，不想回何家了。

不瞒你说，我们何家就是没什么文化，才一直生意的。好不容易了牧云这个读书的料，你看，再跟着我回了老路上，多可惜！浪费了他一个好苗！我昨天还去他班主任家拜了年，哎呀，听说他现在成绩好得不得了，好几个教他的老师都夸他！说起来，真的还是要谢江校长你啊！

他二叔坐在对面，细小的珠滴溜溜地转着。他酒半生，颇有些未老先衰的征兆，两颊的信由缰地松弛到了与下齐平的地步，满面油光。

大概是想吞了家产吧。

毕竟整个镇上，就只有江家会替他说说话，镇长和耆老们都只会和稀泥打圆场而已。

江叔却明白了，顺着他的话试探：哦，这么说，何二叔是觉得牧云不是生意的料？

江叔背对着他，发有些白了，这几年因病而瘦削下来的脊背得笔直。

那是，那是。何二叔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橘剥开，橘随着他的动作，在灯光下细密的雾，可是我想着，是不是牧云他父母的遗愿，我们也应该多尊重尊重呢？

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假客气，何牧云不耐烦，偏过去看窗外。

茶泡好了，何牧云却犹豫着没有端去，他隐隐知他二叔是什么意思了。

江叔轻咳了一声，斟酌：何二叔，这样说吧。走学术路跟不生意，我看关系不大。一来牧云是个脑相当灵光的后生，既明，又有韧，不死板也还算稳重。我看，倒是个能好生意的样。不过读书还是要读的，我看看年后跟他谈一谈报志愿的事情吧。他这个情况，很适合读商科，工商理也好，金也好，都有些异曲同工之，也为将来打一打基础。至于大学毕业了要什么，那就看他自己是怎么打算的了。到时候都二十了，我们大人还是应该多尊重一下年轻人的意愿。

这是什么意思？

他左肩靠在门框上，偷偷地看茶几边对坐的两个人。

他一时不明白。

他明明在明亮温的客厅里。

要是说动了江叔放手，就真的没有人他了。

他撕开橘，扔在一边，慢条斯理地一扯掉橘上的白丝，江校长。我记得我哥哥嫂嫂临死的时候，是把牧云托付给你的吧？

他想要甩掉心的不安，起去给长辈添茶，刚走厨房里，就听见他二叔说：江校长，我看牧云这个格，还是跟着你们江家的好，以后也像你一样，好好读书，搞搞什么科研啊，走走什么读书人的路，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