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从来没有教过这么棘手的“学生”，念完后，抬起来注视着她：“我读圣贤书这许多年，竟不知孔圣人有这十八般法。宁二姑娘怎不连抹料生吃也写去呢？读书不见得学了什么理，于烹调一居然还颇有心得。”

姜雪宁是怕久了，心底反有一邪火。

“……”

这话茬儿不该提的！

毕竟此人别的不说，治学严谨了名。

到了谢危，她本以为该有转机。

当下，姜雪宁立在殿中，未退一步，近乎以一问的姿态，冷然：“世人都谢先生圣人遗风，治学严谨，除琴外便是书。可今日雪宁自知学识浅薄，答卷也不过一通瞎写。如何答得比我好的离开，我这个一塌糊涂的，反倒能留下？”

谢危穿着袍的影在殿上那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显几分俗绝尘的清朗，面上平静，只：“宁二姑娘想问的恐怕不是别人的答卷，而是自己的答卷吧？”

这一世的经历在渐渐与上一世重合，隐隐然觉着自己无法改变什么的愤怒，渐渐压倒了她对谢危的恐惧，也使她在这极致的困顿之中，生了几分质问的胆气。

只是越是好听，当他平静地念这些字句时，越是叫人后脑勺发凉。

姓谢的治学的守哪里去了？！

谢危只将她那一张答卷从案上那一堆答卷之中起了来，拎在指尖，抖了一抖，才念：“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请以‘德’字立论。宁二姑娘在答卷上写，孔圣人与德与桓魋本无联系，桓魋不能杀孔圣人，是桓魋废，砍树不砍人；孔圣人能逃，是孔圣人和弟见机快，跑得也快；本是一与‘德’无之事，不能立论。又写，谁言桓魋不能如孔圣人何？杀，车裂，炮烙，有的是办法治他。或将孔圣人洗净撒盐，放蒸笼，待其烂；或将孔圣人腌制裹面，搁油锅，炸至金黄……”

他声音极其好听。

还有不少人的奉宸殿上，顿时冷冷清清。

“……”

姜雪宁忽然又觉得那一刚冒来的作死勇气，开始在她里消退。

这话摆明了有嘲讽味。

姜雪宁听得不痛快，下意识便反驳：“烹调之，谢先生面前，哪儿敢班门——”

姜雪宁不说话。

可万万没想到，她上去那样一份不学无术又离经叛的答卷，谢危竟跟睁瞎似的让她过了！

先是燕临横一脚，让沈芷衣将她的名字呈了上去；后是沈芷衣去摆平礼，让她被擢选伴读，还代过了中的女官不与她为难。

他慢条斯理地将这张

谢危掐着那张答卷的修长手指，有一刹的绷，屈起的线条都似张满了某一即发的暗。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在乎她意料。

一个“斧”字卡在咙里，她忽然觉得一寒意从脚底下一直窜上来，顺着脊骨直接爬到后颈，让她一下打了个冷战！

谢危淡淡一笑：“宁二姑娘不装了。”

坏了……

然而仅仅是片刻便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