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熙为一州之主，纵然为你所败，也不当取他命。将军之父卫司空一向宽容大度，对败军之将，一城之主，凡若归顺，尽皆收为所用。是以才在这短短数年之间，投奔者众，四方归心，一连平定兖州、徐州、豫州，如今又攻下了并州的一半郡县。”

而程熙，虽然生得一表人材，姿貌俊，但却是治世之文臣，而非世之豪杰。这一份家业，他注定是守不住的，与其将来被别人吞并，倒不如早些降了卫畴。

我急忙从上下来，顾不得双脚被震得生疼，先去查看他的伤势。

“但若将军能立下重誓，保程家满门及一众家臣平安，且今后量才录用，那我会劝我夫君归降司空，免得又起兵戈，无辜枉死许多命。”

卫恒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目光似是落在我鲜红的嫁衣上。过了片刻他才：“季光兄多心了，卫某不过是听闻季光兄大喜，特来讨一杯喜酒。”

他离我已然只有七步之遥。

我偏看了一沿坐在地的程熙，卫恒那一箭怕是已将他所有的胆气都没了。那箭若是再偏上寸许，他此时已是一尸。

程熙膛急剧起伏，他怒喝：“卫恒，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今日坏我大婚之喜，上天必会降罚于你！”

“他是我的夫君，夫妇一，我不为他求情，又该为谁求情？当初你们卫家为了借得粮草，将我嫁与程家，如今你们度过危机，夺了程家的基业也就罢了，世之中，弱，本就各凭本事。”

他的目光忽然看向别，说的话语却更冷了几分，“你竟然为他求情？”

“但并州仍有一半郡县在程家手中，尚有五万兵由审佩军师执掌，审军师三世皆为程家家臣，其人之忠烈不必我多言，若是将军执意要杀了程熙的话，审军师定会率程家余与卫军决一死战，大不了两败俱伤。”

卫恒冷声：“我便是欺你又如何！我不光坏你大婚，我还要——”

四年前，他也曾白衣银甲，仗剑而来。那一次，他救了我命，于军之中，从蹄之下。

非但不退，我反而上前一步，仍旧挡在程熙前，“卫将军，你与季光少年时也曾同榻而眠、同车游，你也曾唤过他兄长，难你就不念半旧情吗？”

我怎会听他的话？

以卫畴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只怕将来整个中原都是他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程熙若能投卫畴门下，纵然再不成一州之主，至少余生可安稳而过。

听得“喜酒”二字，我更是心中一震。难我昨夜那个梦，竟会是真的不成？

他忽然住不言，扬手便是一箭，正中程熙右臂，将他落下。

在我看来，程熙归降卫畴，并不算是下下之策。在这世之中，若无安立命固守一州，而吞并他人的实力与才，那便迟早会被别人吞掉。

“让开！”他低低吐这两个字，手中长剑在半空划一弧光，剑风扫过我脸颊，寒意顿生。

在和死亡肩而过之后，倘有求生的机会，

后有靴声渐渐响起，我直起，挡在程熙之前，看着卫恒手执长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可是这一次，他手中长剑所指，不再是那些要欺辱我的兵，而是我夫君的命。

破我邺城，你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