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上船尾的甲板。明和螺旋桨打在黑的海中，卷大大小小的浪和漩涡，一团团白沫随波漂浮，却黏着船不放，看起来有一怪异的恶心。

低低的风从遥远的洋面奔来，在耳边眷恋地打了一个圈儿，又毫不留情地呼啸而过。安德森忽然想到，今天君临城应该也响起了新年的钟声新封的爵在安德森家族宅邸的废墟上重建了庄园，墙角和门前的白雪一定会打扫得十分净。

想要忘记依然不易，可是想要不再疼痛却有很多办法。这或许算是安德森在这个冬天里最大的收获。

那些闭目养神，或者假寐的猎手们纷纷睁开睛，但于心底的忌惮，只是注视那名穿着纯黑作战服，斜背箭袋，腰着两柄长刀的男人离开温的船舱。

从船尾大的烟囱排，在蒸汽的驱动下，船两侧的明速旋转，角钢焊造的梭形船破开的冰面，挤酸涩的嘎吱声。

他闭上睛，受着船舱像心脏，又像一样的震颤和起伏。平和的睡意缓缓上涌，在淹没他之前的那一刻，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密密麻麻的白沫间隐约几黯红的弧痕，呈闪电状，那是船壳的焊这艘船或许制造得匆忙，在下前甚至连熔焊的污渍也没有清除，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特质的船壳也已经是伤痕累累。

安德森解开箭袋，摘掉长刀，在弯翘的甲板上直直躺了下来。过往的那些人，那些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没有人船。一百来名猎手安静地坐在船舱内，颠簸对他们毫无影响。安德森突然从墙角站起，朝外走去。

那么多年来，在这小半个月内，君临城的天气总是不好。天空很重，看起来像被压垮了似的，那些直耸云的建筑大半都消失在铅的厚云中。君临的新年一直是灰的，但人们脸上都挂着乐的笑容，百大圣堂的乌鸦依旧盘旋，但合唱的圣乐会一直向上穿耸的教堂尖。力量从避雷针上绽放来，盖住它们的叫声，直到全城都能听见远方隐约的圣洁歌唱。

桨船驶离大陆架后，浮冰的厚度骤然变小，船底动力舱的震颤和轰鸣也显得轻松了许多。安德森眺望那些陡峭的山和割裂的峡湾不断远去，缩小，从雪白变成黯灰，直到连颜也模糊得看不清了。

最后整块大陆消失在倾塌下来的铅灰天空背后。

这趟旅途并不舒服，但总而言，比乘坐车翻山越岭要好得多这项殊遇也只有冲破重围，厮杀而的胜者才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