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琰静静地望着她。

他知，云安澜是一直以原州为傲的。毕竟原州在朝华长公主的治下，是目前中原十七州里硕果仅存的一——

彼时新学鼓“天赋君权”，在立国之初对巩固皇室地位是起了不可小觑的作用，所以自太.祖那时起，便对新学睁一只闭一只。可随着新学一派的势力不断壮大与传承，百年前便逐渐变本加厉，从最开始的粉饰君权发展到不断抬父权与夫权，至十二年前原州之战后，更是借机鼓动女官辞印、女将卸甲，回归后宅相夫教。

李崇琰眉梢微挑，笑意平和：“且不说我只是个尚未封王、又无实权的闲置皇，单说你，云安澜，下也不过只是一个暂代长公主藩地的郡主，

她一直想的，是挽狂澜于既倒，重塑大缙风骨。

“今日我瞧着那两个姑娘，”她指了指客院的方向，“再瞧着你的顾，甚至瞧瞧这院中那个叫司梨的小丫，你知我心里多难受吗？”

云安澜笑意转冷：“皇祖父与母亲皆已察新学为害太甚，可他们的顾忌实在太多。皇祖父早已被藩王与外戚们架空，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母亲上；可母亲在诸多掣肘之下，竟心怀侥幸地希望此祸能风平浪静的善了。”

明明相差无几的年纪，前者两位被人当件一般随手赏了人，竟还觉得命该如此，甚或还能引以为荣；而后者两人，嬉笑怒骂、自在随心，昂首活在这天地之间，哪怕只是微不足的小角，可她们清楚知，自己是人，有权去活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样。

“我是来找你结盟的。”云安澜坐直了，里全是庄重。

新学自百年前大兴而且，却绝不是忽然凭空现的。

云安澜转望向窗外，团山的午后光坦烈，她真喜这里的人骨里那份自在与自尊。

“旁人或许不以为然，但李崇琰，你一定心中有数，新学之祸，皇祖父无能为力，母亲三步退一步……唯独只有在我云安澜手上，才能有最彻底的了断。”

事实上，自立国之初新学便开山立派。

小时候就有人曾笑言，云安澜天生反骨，非池中之。他一直知，这个外甥女心中的天地之广阔，早晚不是一个原州、甚至不是一张龙椅可以盛下的。

“什么叫‘天赋君权’？大缙自战火与血中崛起，那是许多人用命换来的！从来没有什么天命所归，该说是民心所向才对。”

李崇琰回神，浅啜杯中清茶，“难得竟有个地方会让你说这样的话来。”

团山屯军，既是在守护国境，也是在守护大缙最后的希望。

李崇琰眉平静，浅笑回望她：“你想什么？”

“李崇琰，你会不知我想什么？”云安澜腰如松，眉间的笑意凛冽定，“不过百年，中原女已泰半废于新学之下，如今竟连她们自己，都开始当真以为自己生来低人一等……新学于大缙已如跗骨之毒，若再不剜剔骨，只怕真会走到大厦将倾的地步。”

见李崇琰不语，云安澜又，“当年叶明秀为何会舍弃那滔天的从龙之功，却独独只要一个团山？因为她历经战火与血的洗礼，一就看透了新学骨里有毒。团山屯军，是她为大缙留的最后一骨。”

女官女将还有活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