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等着，我这就去保护你。”

后来萧景云看过太多次的王朝更迭，见过太多次的榱崩栋折。

在他曾经发下过的、会保护她的誓言之下，每次凤凰在人间的转世要死亡的时候，他便都会在这一刻恢复所有的记忆，然后决定，是继续旁观，还是相助。

再说了，每每成为凡人的数十年、最多不过百载的时光，与他为五爪金龙的长历史相比，实在太短了，短得都让他提不起对“人类”这生更层次去了解的兴来，这个赌约一看就是凤凰永远都赢不下来的死局。

因此他每次在最后一刻恢复所有记忆的时候，都会受到来自内心的震：

终究还是好的多。

原来陪伴需要成千上万年，可上她只需一瞬。

人心真的是太过复杂的东西。有好的，有坏的，有满怀家国的血的赤红，也有勾心斗角攻讦倾轧的乌黑，有大义凛然，有贪生怕死，可细细数下来——

如同在人肩而过、终生不再相见的毕生所，如久旱之地苦苦祈祷而来却终究只是缓缓路过的长云。

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赌约了，关于“他到最后能否理解她的牺牲其实是有意义的、人类也是一群有价值的生”的这个赌约：

于是我来了。

以往“凤凰死之时，金龙才能恢复记忆”的死局，终于在此时此刻被人类打破；而那个延续了千百万年的赌局，也终究分了胜负；那曾经在无数回里，困扰了萧景云很久的、宛如天意的召也有了答案，命运从多少年前就有了燃尽一切的注脚——

堂堂的五爪金龙能掌控天下万，能够主宰整个世界，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读懂所谓的“人心”。

这就是天意召，这就是传说的天作之合。

在这无穷尽的回里，在这一代又一代叠加的恨生死里，在每次恢复记忆都要面临凤凰的死亡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他力有不逮的事情。

我来你，我来找你，我来保护你。

毕竟一方早已投胎转世到了人类的世界里，另一方也随之而去，能够恢复记忆的时间，也只有她死亡前的片刻；既然这样的话，这个赌约岂不是早就失去了所谓的意义了么？

以我不求。”他长叹一声，终于伸去，挽过了她已经尽数化作火的长发和衣角：

可当他恢复记忆之后，她便不在了。

君一言，如白染皂，驷难追；神灵一言，天地为证，生生世世不可更改。

也正因为是好的多，所以他才能够在这一世里的终焉之时握住叶楠的，因为在那些以相殉大阵的玄人的帮助下，金尽数陨灭、呈现天人五衰之相的叶楠终于有了最后一维持清醒的时间。

“你赢了，阿楠。”在滔天的火光里，萧景云

这震动来源于内心，在他意识到这过分漫长的、永恒的、沉重的宿命之后，他都会有觉，与当年山海世界崩毁、凤凰以相殉造山海古卷可他却无能为力的痛彻心扉一般，必须要把她抱在怀里才能平复一二。

可是每生每世，他都会被宿命指引着去往叶楠的旁，都会在短短的一生里知晓风月。或得偿所愿，或求不得、别离、放不下、忘不得，所有的悲离合，都要在这一瞬间里尝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