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找到云天明，问如果他情况还行，能否参加一下老李的安乐仪式。张医生赶解释说：这是本市的第一例安乐，有各方面的代表参加，这中间有病人代表也是很自然的，没别的意思。云天明总觉这个要求多少有些别的意思，但张医生一直对自己很照顾，他就答应了下来。之后，他突然觉得张医生有些面熟，他的名字也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以前之所以没有这觉，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仅限于病情和治疗，医生在看病时和其他时间说话的样是不太一样的。

“正因为这样，我才这么打算，再拖下去，他们就该卖房了，最后也还是没治，对儿女孙，我总得有儿责任心。”

一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版，虽不是条，也比较醒目：第三届人大常委会特别会议通过安乐死法这有些奇怪，人大常委会特别会议是为与三危机有关的立法召开的，而这个安乐死法好像与危机没什么关系。

这天夜里，咳嗽和呼困难，以及化疗带来的恶心和虚弱，都使云天明难以睡。邻床的老李借着帮他拿氧气的机会坐到他的床沿，确定另外两位病友都睡着后，低声对云天明说：“小云啊，我打算提前走了。”

老李好像发现对云天明说这事也不合适，就暗暗在他胳膊上了一下，离开上了自己的床。

“不，安乐。”

看着路灯投在窗帘上摇曳的树影，云天明渐渐睡着了。生病后第一次，他了一个平静的梦，梦中自己坐在一艘没有桨的小船上，小船是白纸叠成的，浮在宁静的面，天空是一片迷蒙的暗灰，下着凉丝丝的小雨，但雨滴似乎没有落到上，面如镜般没有一丝波纹，面在各个方向都这灰中，看不到岸，也看不到天连线……凌晨醒来后回忆梦境，云天明很奇怪，自己在梦中是那么确定，那里会永远下着雨，那里的面永远没有一丝波纹，那里的天空永远是一样的暗灰。

张医生想让自己看到这条消息？

第二天的电视新闻中，有一些关于安乐死法的报和访谈，但没有引起太大关注，人们的反应也都很平淡。

至于他自己，照目前病情的发展，明年的事都不用心了。

在显现，四个世纪后的事情正在渐渐让位于现实生活。这不奇怪，他想了想四个世纪前是什么时候，中国是明朝，好像努尔哈赤刚建立后金；西方中世纪的黑暗刚结束；蒸汽机还要等一百多年才现，人们想用电还要等两百多年。那时如果有人为四百年后的事心，就如同替古人担忧一样可笑。

“院？”

“你怎么想到这一步？儿女都孝顺的……”云天明坐直说。

老李的安乐要行了。新闻稿中“行”这个词是经过反复斟酌的，“执行”显然不对，“实施”听着也不太对，“完成”就意味着人必死无疑，但对的安乐程序而言，也不太准确。

老李安乐时他的亲人一个也不在场，他瞒着他们，只等事情完了后再由巿民政局（不是医院）通知，这在

以后，人们提到这事，都把最后一个字省略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使他放下了报纸，开始艰难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