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叹，冷不丁却见谢珩猛然抬，双目光奕奕，径直望向她——

谢珩未答，也不看伽罗，面朝长案思索片刻，挥了挥手。

腔中依旧咚咚个不停，伽罗满脑都是方才谢珩那严厉一瞥。

他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她跟彭程暗中勾结？

陈光的严防死守下，彭程也未能再靠近伽罗半步。

伽罗一时没敢打扰，站在那里，想等谢珩理了手事务再声。

屋内灯火尚且摇曳，伽罗去时，他还在伏案疾书，认真专注。

“长无恙，劳殿下挂怀。”老者笑。

他已然是整装待行的架势，见着伽罗，面关切，“听闻傅姑娘昨晚受惊遇寒了？”

隔着两丈的距离，他中的严厉与警告清晰可见，伽罗心中猛然狂，不敢再逗留，忙向彭程施礼告辞，回屋收拾行装。

旋即，向那老者：“琐事繁杂，借此田园一聚，叨扰先生了。自那年京城一别，转已是六年，情势所限，学生虽常挂怀，却始终未能再来拜望先生。所幸先生健朗如旧，更有仙风骨。碧云峰那位长也无恙吧？”

这般情势令伽罗心惊，行止愈发谨慎。

历民女半分不知，若往后能察觉端倪，必会如实禀报殿下。”

才绕下楼梯，迎面竟又碰见了彭程，显然不是巧合。

伽罗起初虽考虑过借彭程来打探消息，而今仔细斟酌，觉得此举殊为不智。然而心中担忧却难以消解，这晚左思右想，待漏人静时，终于斗胆往谢珩屋外求见。

晚间歇在驿站，他也亲自值守至半夜，而后换其他侍卫值守，防范严密了许多。

伽罗告退，待了厅门，才觉手心腻腻的，全是汗。

陈光将伽罗跟得更了，除了恭如厕，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她两三步外。

伽罗途中跟陈光闲谈，才知那日谢珩还在暗安排侍卫，虽搜了两个西胡同伙，却也都是死士，无甚收获。

*

他其实生得英伟，虽时常冷脸相对，伽罗却难以否认，他其实很好看。

天下昌盛时，他父二人被禁在淮南，纵然温山中，却也难得自由，更别说尊享皇家富贵。而今山河动摇，他却得迎难而上，连日奔波还要夜理公务。等过了这难关，这皇位能否坐稳，却还是未知之数。

老者姓苏，是朝中有名的大儒，不止学问湛，诗词上更是无人能及，因常与佛中人往来，比旁的重臣更多几分洒脱通透、自然天真。

他年轻时从边地小吏起，因政绩

“看着我作甚？”

伽罗行礼拜见，尚未回答，就听阁楼上谢珩朗声吩咐起行。她被这声音引了注意，抬瞧过去，就见谢珩负手立在栏边，正俯视着她。

眉目俊朗、廓刚、姿英，加之与生俱来的气度，当真衬得起人中龙凤之誉。从前他青衫磊落，沉默隐忍，如寒风中傲立的青竹。而今份陡转，织金墨衫上绣着致云纹，乌金珠冠束在心，愈显得气度卓然，威仪端贵。

这驿站地荒僻，甚为简陋，谢珩宽肩阔腰坐在那狭窄的案几之后，落在伽罗中，竟自觉心酸。

昔日之折辱束缚，今日之临危受命，纵使尊贵，他所经历的磨难远胜旁人。

而彭程盯她这样，又是在打算什么？